李樹龍有一次听到彭卓和席美娟吵架,吵架的原因是席美娟想解雇一個師傅,同時趕走李樹龍,她的理由是修理店現在根本沒那麼多活,一個經驗豐富的師傅再帶一個徒弟就足夠應付局面了,她的一個表佷想到修理店學手藝,學徒期間不要一分錢,這樣做每個月能省下七百元工資,外加中午少一張吃飯的嘴。
彭卓不同意席美娟的做法,首先李樹龍是自己的表弟,趕走他,彭卓沒法和李鴻福夫妻交代,其次李樹龍經過半年多的學習,尤其是過年之前的一個月時間,喬飛、張強離開以後,修理店就只有他與王鶴喜撐著,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樹龍獲得了大量的實踐和練習機會,他現在已經可以獨立維修車輛,卻還拿著每月200元的學徒工的工資。
李樹龍這樣的能力,放到別的維修店,一個月起碼能拿350元,彭卓覺得自己已經虧欠了李樹龍,听席美娟說還要趕他走人,彭卓非常生氣,就和席美娟吵了起來。
李樹龍也覺得繼續留在彭卓的修理店沒什麼意思,席美娟整天不給好臉色,動不動便發脾氣,而且李樹龍覺得修理店死氣沉沉,完全失去了當初喬飛、張強、王鶴喜等人在一起時,干活的那種輕松、愉快的氛圍。
李樹龍有時候也會想,假如當初席美娟趕走張強時,他跟著張強一起離開,與張強一起創業開辦修理店,自己現在的境遇肯定會好很多……即使自己只是給張強打工,憑借兩人的關系,張強肯定也不會虧待了自己,何必像現在一樣,整天看表嫂的臉色。
「我去廁所,你去麼?」李樹龍說。
「行,我去抽根煙。」
兩人擠過層層人群,走到車廂的結合處,李樹龍去廁所,張強就點燃一支煙。李樹龍上完廁所,也想在外面涼快一下,車廂里人太多了,空氣渾濁悶熱,外面雖然冷了點,但空氣流動快,倒比車廂中間位置舒服。
「師父還好麼?」李樹龍問張強。
「挺好的,」張強笑著說,「他現在已經可以獨立干活了,干得還挺快的呢。」
「他能恢復信心,可多虧了你的幫助。」李樹龍說,「有一次,我和我表哥出去喝酒,他喝多了,站在大街上罵席美娟不是東西,罵完了表嫂他又罵他自己,說他自己是窩囊廢,他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師父,當初不該把師父辭退,他那樣做,斷了師父的活路了。」
張強听了,一陣默然。心想彭卓這人心地倒是不壞,可惜太窩囊了,怕老婆,什麼事情都听老婆的,偏偏他老婆是個性情涼薄、小肚雞腸的惡婦。
「我表哥喝多時,也說起過你。」李樹龍說。
「哦?」張強笑了一下,「彭哥怎麼說我的?你說給我听听。」
「他說當初趕走你那件事,我表嫂做的太過分,」李樹龍說,「還說你很聰明,你的生意早晚會和他一樣好。」
「他沒想到的是,才半年不到,你的生意就已經比他更好了。」李樹龍苦笑著說。
「我也是被逼的,」張強說,「席美娟把我趕走以後,我心里就憋著一口氣,我暗暗發誓,我必須干的比她們更好,做出一番成就給她們看,我要把她們家的生意都搶光,讓她們後悔。」
「把你趕走,的確是我表哥表嫂犯下的最大錯誤。」李樹龍說,「到現在我表嫂還在埋怨我,說是我把你帶到她們家學手藝的,要不然她們才不會收留你,也就不會出現眼下你搶她們生意的情況了。」
張強听了,冷冷一笑︰「席美娟到現在還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根本原因,即使沒有我開店和她競爭,也會有別人開店,蓮花鎮摩托車越來越多,不可能永遠只有她一家修理店。」
「喜哥現在一個月賺多少錢?」李樹龍問張強。
「開始時一個月三百五,現在已經五百了。」張強笑著說,五百元,這是經驗豐富的維修師傅的價錢,以王鶴喜的水準,在別的修理店也就是350到400元的樣子。
听說了王鶴喜的高工資,李樹龍不由得非常羨慕,他就問張強說︰「像我這樣的學徒工,到你店里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最低350,若是活很多就400,不過你若是肯來我店里,怎麼著也得給你500元一個月啊。」張強笑著說,他離開彭卓的店鋪時,一個月才拿50塊錢,張強估計李樹龍現在肯定漲錢了,但不會漲很多。
李樹龍听了張強的話,心里很是有些掙扎。一邊是高工資的誘惑,一邊是自己的表哥。假如李樹龍現在去張強的店鋪,表哥肯定會不高興,可是留在表哥店里,李樹龍又不甘心。留在表哥店里,固然他高興,但自己一年就要少賺三千多塊錢,而且在那里還要看表嫂的冷臉,自己干得也不開心。
「小龍,來我店里怎麼樣?」張強問,「師父、喜哥加上你和我,咱們在一起干活多開心,而且每個月我給你開500工資,逢年過節還發東西。」
「我回家和我爸媽商量一下,再給你答復吧。」李樹龍說。
「行,你啥時候想好了,隨時去找我就行。」張強笑著拍了拍李樹龍的肩膀。
李樹龍怕母親著急,就回他母親那邊了,張強則繼續留在吸煙處抽煙。到了哈爾濱,張強先給張吉龍打電話,問他哈爾濱什麼醫院最好,張吉龍說武警總隊醫院和紅十字中心醫院都不錯,張強就幫忙打了出租車,讓司機送李樹龍母子去紅十字中心醫院,上車之前,張強塞給李樹龍二百塊錢。
李樹龍不要,推辭著說︰「張強,你這是干什麼啊,我帶夠了錢來的。」
「給嬸子買點東西,」張強把錢硬塞入李樹龍手里,叮囑說,「回家以後記得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