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時節,清晨已有點寒意。
一大早,劉鴿在學校大門口踫到許國雲他們幾個。
劉鴿看到許國雲汲了一雙布拖鞋,踢踢踏踏地來,很奇怪,問他︰「你干嘛穿拖鞋來上課呵?」
許國雲一臉無謂地說︰「沒辦法,現在流行唄!」
旁邊楊水富嘻嘻笑了︰「他昨天晚上去做賊,被人追得連鞋子都跑丟了!」
劉鴿覺得好笑,追問許國雲︰「真的嗎?你們偷什麼去了?」
許國雲恨恨地罵道︰「听他瞎扯!」
一邊的朱文培大笑著說︰「偷情!」
劉鴿看他油油地盯著自己,一副不正經地樣子,就罵他︰「死豬!」不理他們,管自已進教室去了。
教室里只有寥寥的幾個人。這是高復班和高中的典型區別。高中時,你可以上課開小差,但必須遵守紀律準時進教室。高復班就不一樣,除了可以上課開小差,還可以隨意遲到,甚至可以不來,高復班里沒人管你,也沒有「紀律」這兩個字,一切都靠自覺。
早在報名時校長就說了,考大學是你自個兒的事,別指望有誰來管你幫你,沒那事。校長還說,學校巴不得你考不上大學,因為你考不上大學,你來年還得來讀高復班,學校還有錢收,只要你爸媽願意。
一會兒,許國雲他們幾個也進來了。
許國雲和楊水富是劉鴿的前桌,朱文培是劉鴿的後桌。三個人都是從武義三中出來的,听說在高中時就是一伙的,關系鐵得很。
還沒坐下,朱文培就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咦,今天怎麼回事呢,一中的兩個精英都沒來。」他說的一中的精英是指嚴惠玲和周雲其。
嚴惠玲是劉鴿的同桌。劉鴿早看出朱文培對嚴惠玲有意思,一天到晚就知道拍嚴惠玲的馬屁。嚴惠玲家就在郊區,每天都從家里騎自行車來上課。嚴惠玲脾氣出奇地好,整天樂呵呵地,而且皮膚很白,圓圓臉,就象一個可愛的大女圭女圭。劉鴿和她很合得來。
雖然惠玲是武義一中畢業的,但學習成績一般,是幾個人里面最差的。可是也看不出她有什麼懊惱的,一天到晚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劉鴿還真是佩服她,不象自己,再怎麼裝,人家看起來也是心事重重壓力特別大。
在他們幾個人中,只有周雲其——朱文培的同桌——才是真正的精英。
听說周雲其的落榜分數離分數線只差了3分。`在高復班里,只要落榜分數離分數線在10分以內,就是種子選手了,何況只差了3分。
嚴惠玲和周雲其是同班同學,對周雲其的情況非常清楚。據嚴惠玲說,周雲其本來是能考上大學的,他在一中時在班里的成績就是數一數二,是一中文科班的班長,考不上完全是意外。
但這個意外好像對周雲其的打擊很大,他沉默寡言,獨來獨往,和許國雲幾個完全合不到一起。對劉鴿也是不冷不熱,只對曾經的同班同學惠玲稍好點,會在她的說笑中附和著笑笑。
盡管周雲其的家在桐琴鎮蘆北村,跟劉鴿家的橫路村是隔壁村,劉鴿對他還是覺得陌生,很怕和他打交道。
上課鈴響過後,教室里的人陸續多起來。
過一會兒,清瘦的退休語文老師進來,開始上課。這兒的所有老師都是各個學校的退休老師,其中以武義一中的最多。這些老師教了幾十年的課,教學水準肯定沒得說,但對應付高復班里的種種復雜狀況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語文老師剛開講,教室後面的小課也開始了,嘰嘰嗡嗡的,開始時,象幾只蚊子在哼,漸漸地,變成了幾只蒼蠅在飛,再後來,就變成鋪天蓋地的一群大王蜂了。
劉鴿根本听不清語文老師講些什麼,或者也很少有人關心他講些什麼,許國雲和楊水富在竊竊私語,神情詭秘,好像在商量一件極秘密的事,朱文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小聲地打著鼾。
劉鴿懷疑他們昨晚上真是做賊去了,否則一大早地怎麼能睡得著。這幫人嘻皮笑臉地,一天到晚不正經,估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三個人中,劉鴿就對許國雲順眼點。楊水富和朱文培就是混的,讀什麼書,整天地往班里漂亮女生的身邊蹭,象發了情一樣,人家攆他,他們照樣還是死皮賴臉地,一點尊嚴都沒有。這點,還是周雲其好,正兒八經的,不會惹事,可是周雲其不聲不響,好像又悶了點,而且老是上課也不來,不知道都在做什麼。
劉鴿正胡七胡八地想著,惠玲匆匆進來了。她朝劉鴿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遲到了遲到了」,臉上紅撲撲地,特別可愛。
她一來,朱文培就醒了,嘀嘀咕咕問惠玲為什麼這麼遲。
惠玲又嘀嘀咕咕地告訴他,早上她經過勞動橋時,看見熟溪邊圍了好多人,還有警察。她也好奇呵,就圍著看了。沒想到溪里泡著一個人,不,是死了一個人,頭趴在下面,不知道是男是女。看的人吱吱歪歪地,有人說不小心掉河里了,有人說是自殺,有人說是情殺,有人說是仇殺,都在那議論。
朱文培問她,警察怎麼說?
惠玲說,警察又不是我爸爸,憑什麼告訴我呀。說完咯咯地輕笑。
朱文培說,你沒看仔細?弄不好是我們班上的人呢,弄不好是周雲其呢,他都沒來。
嚴惠玲听了很不高興,罵了句「神經病」。
朱文培知道說錯了,尷尬地笑。
正在這時,教室後面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有人高喊「打架啦打架啦」。稀里嘩啦地,前面的人都爭先恐後站起來往後看。許國雲和楊水富迫不及待地踩到桌子上,興高采烈地,大聲笑著指指點點,象過年一樣。
講台上的語文老師一臉錯愕,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踫到上課打架,馬上停了課,去叫校長。
一會兒,五十多歲滿頭白發的校長走進來,把兩個打架的人叫出去。
對校長,大家還是有點敬畏的,他可以叫你卷鋪蓋回家。
打架的人一走,語文老師接著上課,底下的人意猶未盡地又喑喑嗡嗡討論起打架的事,為什麼打架,打在哪兒,打傷了沒,學校會怎麼處理,有好多好多的話題。
劉鴿也忍不住加入到朱文培和惠玲的討論中去,堅持打架的那兩個人一定會被開除,而語文老師也依舊聲情並茂地在台上講他的古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