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走出房間,來到隔壁的小書房,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他們的另一個約會地點,因為這個書房是他們兩個的房間之間唯一的隔斷,當初沈雅風不小心將若冰的房間安排在了頂樓,而頂樓除了墨琉的房間和一個不常用的小書房外就沒有別的房間了,有的充其量只是一個洗手間和一個小客廳。
這的確是沈雅風「一不小心」的安排,卻「一不小心」地成全了這兩位。
墨琉此刻正坐在一張沙發上專心地看著一本書,右手邊的小幾上還擺著一杯咖啡,看樣子很是休閑,一點兒都沒有煩惱的樣子。
若冰站在門邊輕咳一聲,凝神看書的人才抬起頭來,白若冰不由嗔道︰「行了行了,在我面前,你就把你那面具給摘了吧,裝什麼紳士啊。你早就過了讀書的年齡,就算現在再戴副眼鏡然後捧著幾本厚如字典的書頭懸梁錐刺股都不會像學生的,省點力氣吧。趕快說正事,別浪費我的時間。」(話說我們向來淡漠安靜說一句話一般不超過十個字的白若冰為什麼遇見墨琉就失控了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急躁了?我可以不裝紳士,你的淑女風範也不要了嗎?」墨琉倒是不緊不慢,對若冰那一番將近一百字的譏諷似乎充耳未聞,反倒注意起她的情緒來。
若冰才反應過來自己失了淑女風範,連忙調整好情緒,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說正事吧。」
話音剛落,墨琉就覺得後悔了,自己真的是想要她有淑女風範嗎?自己真的是想要淡漠的她嗎?為什麼…為什麼此刻的他竟然有些懷念剛剛對他譏諷的她?她給了他唯一的一個不同,他是唯一一個能讓她失控的人,為什麼他要讓這一切消失呢?
墨琉正在後悔ing,白若冰再次開口︰「你叫我來不會就是讓我看你發呆的吧?」淡淡的語氣,卻不乏微微的怒意。
被人打破自己世界的沉默,墨琉也不惱,因為他就是要和若冰說這個問題的呀。
他抬起那張俊臉,在微黃的燈光下,他的臉不再是稜角分明,而是微微朦朧,恰到好處,模糊不清反而增添了一種神秘的色彩,厚度適中的唇瓣緩緩分開,露出潔白的皓齒︰「我們…什麼時候公開?」
終于等到了這個問題,卻是無言以對。
若冰好幾次深呼吸,都無法調整過快的心跳,雙手不自覺地去扯自己的衣角,神色凝重,腦海里經過N次激烈的思想斗爭,不一會兒,那衣角就已經被扯得皺了起來……
過了半晌,若冰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緩緩抬眸,松開了手,呼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平靜,語氣是無比的堅定︰「盡快公開吧,我想陌言不論是早知道還是晚知道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既然如此,越晚知道陌言就會越傷心,因為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所以拖得越久,他就越覺得希望越大,我不能再給他任何希望了,否則他承受的打擊也將會是越來越大,所以……我們早點跟他攤牌吧!」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砰」的一聲,若冰和墨琉對視一眼,眼下之意是大事不妙。門外的人想來也知道是誰了。
也就是一兩秒鐘,墨琉飛快地打開門,將門外暈倒在地的人迅速背起,飛奔下樓,然後跑向黑色寶馬打開後車門,將人放了進去。隨即自己走上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後開車飛馳而去……
十五分鐘後,若冰和漠詢趕到醫院,望著病床上那個面無血色的男人,若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沈雅風風塵僕僕地走進病房,先是看了看躺在病床上那個睡容並不安詳、臉色蒼白的兒子,眼里瞬間出現了一種叫作「疼愛」、「憐惜」的神情。
然後又打量了一下守在病房內的其他三人︰白若冰一夜未眠,端坐在一旁的白色沙發上,頭發沒有扎起,披散在身後,臉色也不好看,如同病床上那人一樣的慘白,神情冷淡,折損了幾分花容,但卻又有幾分病態美。楓墨琉守在床邊,神色中顯然有幾分倦意,看來也是一晚沒睡。楓漠詢的情況稍微好些,或許是花天酒地通宵慣了,還是很精神的樣子。
墨琉率先反應過來︰「媽。」隨即漠詢也喊了一聲「媽」,白若冰最後才開口淡淡地叫了一聲︰「阿姨。」
沈雅風掃視房內眾人,並不焦急地開口︰「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雖是詢問,卻帶有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
白若冰這次倒是反應迅速︰「阿姨,這事是我不好,昨晚我和墨琉在房間里談話,說到一些陌言不該听到問題的時候,陌言突然出現在門外,將我們的話一字不漏地听了進去,然後…然後就暈倒了。」
聞言,沈雅風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刻,終于再次緩緩開口︰「你們…說了些什麼?」
若冰將頭轉向墨琉,眼神再說︰「是時候公開了。」于是二人同時起身,走向彼此,雙手交握,十指緊扣,並肩走到沈雅風的面前。
沈雅風波瀾不驚,定定地看著二人,眼中瞬間閃過一種神色,隨即面露驚詫︰「你們…你們這是……」
那種一閃而過的神色雖然只是瞬間,但白若冰卻捕捉到了,那是……得意?!她為什麼得意?由此可見,她一定早就知道了,那麼,為什麼她要假裝驚詫?她,也是個有隱情的人嗎?
天哪……白若冰要崩潰了,為什麼身邊的人都那麼高深莫測?
來不及細想沈雅風的意圖,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回答沈雅風提出的「難題」,若冰深呼吸然後平靜地說道︰「阿姨,其實,我和墨琉已經交往很多年了……」沈雅風听到這里,不禁開口打斷︰「什麼?!你們…你們在交往?!」
「是的,阿姨,這事因我倆而起,我們因為擔心陌言反應過激所以一直沒有公開。而經過了「那件事」後,我們更加擔心陌言會受到很大的刺激,所以昨晚,我和墨琉一起商量著怎樣把對陌言的傷害降到最小。最終我們決定越早公開越好,晚了反而對他的打擊越大,不料……不料陌言一直躲在門外,我們的對話全被他听了進去……然後…然後他就暈倒了。」
若冰一直在控制著自己的語音語調和語氣,但一回憶起昨晚的事仍是心有余悸,一想到陌言臉色蒼白神情痛苦地倒在他們面前,她的心就很難受……那是……一種深深的愧疚。
沈雅風一直用心地听著,盡量讓自己不要露出憤怒與焦急,反過來安慰二人︰「你們不用太自責了,既然你們早已許心,那麼終有一日他會成這個樣子的,這個‘打擊’,他是遲早都要受的。若冰說的沒錯,拖得越久對他就越不好,還不如讓他早些死心,那麼……等他一好,我們雙方家長就來商量一下你們的事吧。」
一听到沈雅風提到「他們」的事,墨琉的眼中終于出現了一絲異色,但若冰卻是平靜如水,似乎沒有絲毫喜悅,沈雅風的話再次喚醒了她的危機意識,她努力在心底告訴自己︰沒事的,阿姨說要商量我和墨琉的事呢,我應該高興才是……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里是那麼的不安呢?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呢?難道是她的預感錯了?
若冰正在沉思,而墨琉已率先開口︰「謝謝媽媽,這件事……我們真的很抱歉……」
沈雅風打斷他後面的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就不用那麼客氣了,陌言……他就是沒福氣,若冰這麼好的女孩……唉,不說了,我們都不要再為這件事煩惱了,瞧瞧,你們都一晚沒睡了,快回去睡一覺吧,這里就交給我了。」
若冰總算是清醒過來,順勢應下︰「那就有勞阿姨了,我們先走了。」她溫婉一笑,眼底是淡淡的倦意。
墨琉也和沈雅風說了幾句,然後牽起若冰的手就走了出去……
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沈雅風眼底忽然多出了幾分笑意,不過……那不是一般的笑……她一轉頭,猛地想起身旁的漠詢,于是開口問到︰「你不回去嗎?」
漠詢的目光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似乎是緊跟著剛才出去的二人,听沈雅風一問,才緩緩轉過頭來︰「媽,我還不累,就讓我和你一起守著二哥吧。」
沈雅風似乎沒有听見漠詢的話,想起他剛才的神情,語氣一轉,輕嘆一聲,似乎是故意說給某人听的,有幾分意外地說道︰「真想不到,若冰和墨琉,他們竟然……」
……
走出醫院的住院大樓,若冰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是終于放下了什麼,可心頭那塊大石頭卻仍是高高掛起。
「怎麼了?終于說出來了,你不高興嗎?」看出若冰的異樣,墨琉忍不住出聲問道。
「不是,只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我很不安。」若冰雙眉微微皺起,目光有些渙散,沒有了往日「凍人」的冷厲。
「別想了,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此刻我們都應該高興才是,不要給自己過多的負擔。」墨琉輕輕伸手撫上若冰的眉間,似乎要將她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若冰有氣無力地笑了笑,眉頭不再皺起︰「你說的對,也許……是我多慮了吧……不想了,我們走吧。」
兩人走進黑色「寶馬」,不一會兒,黑色跑車便飛馳而去。留下還來不及落下的飛揚的塵土和某些人探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