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永遠是那麼得短暫,冬季凜冽的寒風夾雜冰涼的細雨似乎在一夜間來到。「滿樹梨花開。」那天清晨,慧如推開門,看著滿樹潔白的雪花想起。
慧如呵著手,不停地搓動著,南方的冬天亦是如此得冷。院里的姑子大都未起,慧如站在庭院里,看著下了一夜的雪鋪滿整個院落,內心歡喜而悸動著。雪面幾近完美,潔白沒有瑕疵,只有過往的幾只鳥兒曾留下片爪孤影。屋頂上也是一層厚厚的雪,還未融化,屋檐角掛著幾串凍冰。
這會兒雪已小,幾乎快停下了,俗話說「雪後寒」,今天的早晨確比前些日子冷了許多。慧如下意識裹緊了衣服,她起得早,便想起要將庵院門口的雪掃去,以便有人來訪,雖然她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穿過覆蓋了一層雪的小菜園,慧如來到庵院的門口,像往常一樣打開門,卻猛地被一個倒在雪地里的人嚇了一跳,連掃帚都丟到了地上。慧如定了定神,疑惑地看著那人,慢步走了過去。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頭發、身上覆了一層薄雪。慧如來到跟前,蹲小心搖了搖這個人,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這是一個女孩,歲數看上去並不大,穿得很單薄,臉凍得通紅通紅,嘴唇也成了烏紫色。慧如探了探她的鼻息,還有一絲較平穩的微弱氣息。慧如連忙攙起她,拍了拍她身上的雪,把她扶進了靜水庵去。
走到半路上,正好過來一個姑子。慧如忙叫道︰「非齊師父,過來幫個忙。」喚作非齊的姑子趕忙跑過來,幫著慧如扶住身旁的姑娘。「先送我屋里吧。」慧如急切地對非齊說道。非齊「哎」著應了一聲。
來到慧如的屋子,慧如慢慢地將姑娘放下,又取了幾件平常穿的衣裳給她換上。不一會兒,慧如就忙得滿頭大汗。慧如邊忙邊對非齊說︰「剛出庵門,本是想把雪給掃掃的,這不剛出去,就遇到這個姑娘,正躺在雪地上。看她身上的雪也不多,想是剛暈過去沒有多久。」非齊點點頭︰「想來是的。不過這大冷天的,這姑娘一個人怎會跑到這山上來。」慧如道︰「唉……還是等她醒了再問問吧。」
慧如把這位姑娘服侍安穩後,便去後院給她煎了暖身的茶水,又準備了一些點心。這期間庵院的姑子來了不少,多數是瞧熱鬧來著的,慧如不惱,微笑著也招待著她們,只是告訴她們姑娘需要休息,不便多擾。姑子們听了慧如的話,大多不好意思,訕訕回去了。
連著忙活了大半天,總算弄妥當了,慧如便坐在榻前看著這個女孩。女孩一眼望去很是年輕,不到十五歲的樣子,稚氣未月兌,瘦小不堪,但生得卻很好看,鵝蛋臉兒,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一抹胭脂般的紅暈浮在臉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傍晚時分,女孩終于醒了。第一眼看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一臉的驚恐與不安。慧如剛巧出去了,她便自己走下了榻,睜著大大的眼楮,到處打量著,她穿著慧如寬松的衣服,披散著頭發。她移步走到窗前時,慧如正好推門走了進來,看到已經蘇醒的姑娘,微微一笑︰「你醒了?」
姑娘沒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著慧如。慧如招呼她坐下,她依舊怯生生地不敢挪步。慧如一把拉過她的手︰「來,坐下。」姑娘這才靠著慧如坐好。慧如給她倒了杯熱乎乎的姜茶︰「你叫什麼名字呀?」
女孩低頭怯生生地道︰「萃縈,商萃縈。」
慧如問道︰「是哪兩個字?」
女孩伸出手,在桌上寫下她的名字。慧如笑笑︰「你認得字?」
萃縈不好意思說道︰「只會寫名字和幾個簡單的字。」
慧如又關切問道︰「多大了?早上怎麼會倒在這里?家里人在哪兒?」
萃縈一時不知從何答起,只瞪著眼楮看著慧如。慧如意識到自己一下子問得太多,笑著和氣地說道︰「慢慢說便是。」
萃縈答道︰「我十三歲,孤身一人。本來是北邊人,叔叔嬸嬸把我養大,前些年叔叔去世了,嬸嬸病重,無力再撫養我,給了我一些錢讓我自尋出路,實則是趕我出來的意思。我哪能找到什麼出路,一路走,一路討飯,不知不覺就走了很遠。這幾天來到這塊地方,好久沒吃東西了,昨夜看到山上有燈光,就一路慢慢爬了上來,半路還摔了一跤。快到的時候實在沒有力氣了,就暈了過去。」她的語氣里帶著哀怨和可憐。
慧如听著萃縈說話,這女孩雖年紀不大,但口齒卻很伶俐,隨口說出的話倒也順暢,沒有了開始的怯生。
萃縈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還好師父你救了我,不然我真沒命了。」說罷低了頭,快哭了出來。
慧如趕忙安慰她︰「這不沒事了嗎?別擔心,既然你無處可去,以後就留這吧。我回頭和師太說,讓她們留下你。」
萃縈離了座,忽然跪在地上,聲淚俱下︰「謝謝師父,謝謝師父。」
慧如措手不及,連忙扶起她︰「你起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