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萃縈便在靜水庵留下了。
雪迷迷茫茫地又下了好幾天,像鵝毛一般紛紛揚揚,到萃縈來到靜水庵的第四天才稀稀疏疏的算是停下了,山上山下都積了很深的一層雪,一片銀裝素裹的琉璃世界。
萃縈一直和慧如住在一起,庵里說是等過年時騰出一間屋子給萃縈住。慧如比萃縈大九歲,萃縈便叫她姐姐,沒有多久,兩人便熟悉了,無話不說。
晚上,她們睡在一張榻上,皎潔的月光透過漆紅木的窗戶照在帳幔上,兩人竊竊私語。
「姐姐,你對我真好……」
「我對弟弟妹妹都好,現在多了一個妹妹,當然一視同仁,也要對你好。」
「姐姐,那他們也可以算我的親人嗎?」
「當然了呀。他們當中只有我最小的五弟比你小三歲,其他都比你大呢。」
「那,我在這里也有親人了。」
「從此我們家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的妹妹。」
萃縈眼楮一熱,隔著被子雙手環住慧如的脖子,「姐姐,姐姐」地一直低聲叫著。
慧如也很喜歡萃縈,拍拍她的肩膀︰「好妹妹。不早了,睡吧。」
在不遠的香山寺上,夜一如既往得安靜。因為白雪覆山,香客甚少,越發得安穩。太子依舊住在慧如先前來過的那間房里,輾轉反側,看著明月一格一格慢慢爬上窗頭,榻前的檀木桌上是一堆凌亂的書稿和墨跡已干的字畫。
文稿編撰的事情已經初步規劃好,就等著召集人才,新年一過便開始著手編寫,所以太子的心里並不著急。他今天下午收到了素安的來信,說是母妃丁貴嬪的身體欠安,父皇也不理政事,整日與和尚們談經論道,後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母妃打點,這幾日天冷,母妃舊疾復發,吃了不少藥也不見起色。太子看後心里一陣著急,恨不能連夜回宮,只是雪積道路,只怕路不好走,便盤算著明天無論如何回去一趟。
太子來到香山寺一直很低調,只帶了幾個隨從,但個個都是好手。寺里除了幾個重要的人知道太子的身份外,並無多少人知曉,旁人只當是來了一位來此休養的官人。香山寺的文苑閣有著大量珍貴的藏書,卻輕易不對外人開放,而且此地湖光山色,風景秀麗,太子很喜歡這里。
如鏡的月光柔潔似水,像一層銀紗安詳地照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到處祥和一片,遠處偶爾有幾只鳥撲騰著翅膀飛翔。
第二日天氣晴好,天高雲淡,雪化去了不少,太陽也懶洋洋地出來了。太子迫不及待地要回宮去,匆匆收拾了下,披上一件厚厚的狐狸面白色鶴氅就與幾個隨從一路騎馬趕了回去。
太子母妃丁貴嬪的身子的確欠安,頭腦昏沉,咳嗽痰多,整個人都打不起一點精神,這幾天一直是素安親自服侍她。太子趕到的時候貴嬪正在休息,裊裊的安息香焚了滿屋,素安正巧輕輕放下榻上湖色的鮫綃牡丹香羅幔從屋子里出來。太子不想打擾貴嬪,便沒有進去,只隨著素安一路順著走廊到了別院去。
「母親這幾日可好些了?」太子邊走邊問。
「好些了,金太醫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只是太醫說這是舊疾,也是頑疾,只怕不易根治,讓我們好好侍候著,切不可受了涼。」素安拉了拉繡滿雲紋的玫瑰色衣袖,外頭確實風大天寒。
「嗯,我知道。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太子別這麼說,這本是為人兒媳應該做的。我作為太子妃,更當做得好些。」
太子背著手點點頭,兩人並肩信步走著,走廊外的庭院里幾只悠閑的丹頂鶴在幾片寬大的芭蕉葉低頭剔翎。
用晚膳的時候,太子親自給貴嬪送飯,他特地吩咐御膳房多做了幾樣貴嬪喜歡的菜式。珍珠炖火腿雞翅、芙蓉白玉蘭豆腐羹、雪蓮金寶燕窩……滿當當排了一桌。他看著母親滿意地一口一口吃下去,氣色紅潤了許多,他的心才算安了些。陪伴母親三日左右,太子才在貴嬪和素安的勸說下回到顧山。
此番回去,太子心里的重擔算是落下,貴嬪的病想是已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