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香山寺,走過一段不算崎嶇的山路和一片開闊的平原,一直向南便是縣城了。也許這一片土地是一處世外桃源,遠離建康,遠離那紛擾的歲月,躲在這里,習慣逃離。縣城很熱鬧,車水馬龍,不用多久便是丙午馬年了。
一路上慧音從開始拉著太子的袖子到後來干脆挽著太子的手臂,開始時太子很不自在,過了一會也慢慢習慣了,他記得小時候的桐陽就喜歡這樣挽著他,不停地叫他「哥哥」。
兩人四處隨意走走,剛轉過一個拐角時,看見前面不遠處圍了一大群人,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什麼。慧音很好奇,拉過太子說︰「我們去看看。」還沒等太子答應,慧音就已帶著他走到了前面。
圍觀的人群正中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手拿一把雕滿夔紋的長柄青銅劍表演著武藝,她長長的頭發隨著身體舞動,打著蓮花結的灰色衣帶飄揚,速度極快,又極精彩,人群里不時傳來一兩聲喝彩。
這姑娘約模十七八歲的樣子,臉上有些灰土,大大的眼楮,嘴唇緊閉著,腮邊似乎還掛著未隱去的淚痕。她的衣服很破舊,盡管已是嚴嚴冬天,她卻還穿著薄薄的衣衫。
慧音過來的時候差不多正好表演完畢,姑娘抱拳鞠躬對大家道︰「各位鄉親們,小女子喬宛青,本是建昌人士,隨父雲游路過此地,不想父親舊疾重發,百般醫治奈何無果,于前天不治而亡。」說到這里姑娘聲音低了下去,眼楮有些濕潤,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帶出來的銀兩都已為父親看病買藥所用,現在身無分文,背井離鄉,來此地賣藝,還望各位鄉親們同情,略施銀兩,好為父親安排後事。」
宛青說完放下手里的劍,強忍著淚水,拿出一個破舊的深灰色小布袋,拉開系口,走到人群邊上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有的人連連往後退去,擺擺手聲稱沒有帶錢;有的人往布袋里丟了一些錢,搖頭感嘆「可憐可憐」;有的人純屬圍觀,見沒有什麼可看,一哄而散。一圈轉下來,姑娘百般哀求卻並沒有收到多少錢,直急得她快要哭了,而此時的人幾乎都已散去。
慧音見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听了她的遭遇,不覺一陣淒涼,幾步走到姑娘的面前,將身上僅帶的錢全部給了她。又轉身眨著眼楮問太子︰「你帶了多少錢?都給了這位姑娘吧,我們現在也用不著。」
太子趕緊模了模衣袖,昨日出門並沒有帶上多少錢,此時他的身上最值錢的便是那塊玉佩與一只玉鐲。鐲子是他精心挑選準備昨晚送給慧如的,但沒有等到慧如,鐲子也留了下來。玉佩是決不能送人的,鐲子也是不能送的,太子一下子陷入兩難,不覺磨蹭了些。
慧音看太子半天沒有做出表示,拉著太子的衣袖隨便扯了扯︰「有沒有帶錢?」正好鐲子在里面,被慧音一把拿了出來︰「這是什麼?」等到慧音看定是一只青碧的玉鐲時,她倒沒有想起其他,只是驚訝地叫了一聲︰「好漂亮的鐲子,一定價值不菲。」說完在太子面前晃了晃,狡黠地眨眼︰「舍不舍得?」
太子知道鐲子以後還可以送給慧如,只是眼下面前的姑娘有困難,須得盡力幫忙才好。他沒有深思,點點頭默許。
慧音看到太子的反應,立馬開心地走到那位姑娘的面前,把自己的錢放進她的布袋里,又把玉鐲交到她手上︰「拿好了,應該能換些錢的。」說完對姑娘擠了擠眼楮。
姑娘在一旁見太子似乎面有難色,一把推開慧音的手︰「這個鐲子我不能收,這想必是這位公子的心愛之物,我即使缺錢,也不能奪人所愛。」
太子這時也放開了,他走了過來,又把鐲子塞在姑娘手里︰「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