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玉潔兒不敢再讓自己睡著，也再睡不著。她瑟縮著靠在牆上，等待著獨孤鴻的到來。他一定會來的，她知道。甚至，她已經隱隱聞到了他的氣息，她可以確定，他就在皇宮之中，正等待著時機。
今日一見，將成為他們今生今世的永訣。一念及此，玉潔兒再度潸然淚下。牢門突然被打開，外面的光亮猛地射進來，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妹妹！」嘶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玉潔兒心頭一震，驀地抬頭，正望見仲文滿溢著傷痛的雙眼。這是他第一次喚她妹妹，只怕也是最後一次了。玉潔兒嬌弱無力地依偎在他胸前，抽泣道︰「哥哥，我是劉家的罪人，就是死了，也不敢去見劉家的祖宗們！」
仲文心如刀割般地疼，如若不是為了父親說的那番話，他真恨不得這就去碧瑤宮殺了皇後！今日和伯武一起隨太子進得城來，三人先悄沒聲地潛入了劉府，僅比前來傳旨的內侍早到一步。倉促之中，劉品反復交代的只有一句話——「你是劉家的火種，只要你活著，劉家就能繁衍生息！」
這一刻，望著眼前瘦削、憔悴的妹妹，十九歲的仲文懂得了，有些時候，活著比死更難。可是，他要活著，像地衣一樣活著，像蟑螂一樣活著，卑微地、頑強地活著，因為他是劉家唯一的火種。這火種，總有一天會燒成燎原之勢！
仲文緩緩放開玉潔兒，他知道，時間緊迫，有個人比他更需要見她。玉潔兒沒有挽留他，她也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門外。借著門外的光亮，玉潔兒看見她的鴻哥哥來了，他踏著光明而來，就像一個神的使者。她痴痴地望著他，現下的每一眼都是訣別，她要把他銘記在心里。記不住他，來生，她該如何再去尋他？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他已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就像抱緊了便不會失去。他的聲音比仲文更嘶啞，想必，他內心深處的痛苦折磨也必是更甚。
除了流淚，玉潔兒已經做不出其他任何表情，她啜泣著喃喃自語︰「我害死了父親、母親，害死了劉家所有人，我還怎麼能活著？我就該死！」
獨孤鴻溫柔地擦拭著她的眼淚，淡淡地笑問︰「還記得你身上的印記麼？」
玉潔兒一怔，默默點頭。怎麼能忘呢？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記號，他說過，有了這個記號，她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獨孤鴻輕輕撩開她的囚服，露出她胸前那只栩栩如生的大雁，「來世，我就憑著這個找你。」
玉潔兒凝眉沉思片刻，憂郁地揚起臉，「來世，我身上還會留有這個印記麼？若是沒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