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了也沒啥,死不認賬就是了。當下轉頭,隔著蓋頭,卻看見隔壁的烏篷船船頭,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身半舊的水藍底子書生冠服,系著藍色腰帶,翻出白色衣領。路途不近,又隔著蓋頭,看不清真正面目,只看見了下頦三縷長須,一雙眼楮清亮有神。身側跟著一個垂髫童子,大約十來歲年紀,穿著一件半舊的靛青底子白色玉蘭印花半袖圓領袍,有些寬大,袖子空蕩蕩的相當難看,大約是大人衣服改造成的。
見是一個書生,郭玥忙行禮。那書生還禮,說道︰「這位公子小姐,還要請教。」說是公子小姐,其實卻是向郭菀央發問。那後面的垂髫童子,清亮的眼楮也就定在郭菀央身上。
郭菀央側過身子,斂衽為禮,聲音輕柔︰「這位先生想必听錯了,小女子與弟弟,只是在談論些運河風物而已,素來沒有學問,這等大事,卻是不敢置喙的。」
那書生怔了一怔,片刻才回過神來,說道︰「小姐說的是,想必是小生听錯了。」
郭菀央見那書生不堅持,心中思忖道︰「倒也不是書呆子。反正這個時代也沒有錄音設備,運河之上又嘈雜,除了這個書生之外也沒有外人听到,這個書生即便去告密想來也沒有證據。」放下心來,笑顏如花,說道︰「既然這樣,小女子與弟弟就失禮了。弟弟,外面風大,咱們進去罷。」
郭玥撅著嘴巴說道︰「又怕我淋雨了,又怕我吹風了,又怕我曬著了……總是這樣,將我牢牢的管著,我……」
郭菀央笑了起來,說道︰「好了,我不管你了……你可要知道,你的體質虛著,前幾天坐馬車又累。現在萬一曬出病來,姨娘又要累了。」
郭玥听郭菀央這樣一說,登時就變了主意。他別的好處不多,唯一可提的一項就是孝順。當下就進船艙去了。郭菀央也進了船艙,拿下蓋頭,將簾子放下來,隔著透光的百葉窗簾往外看。
那書生還立在船頭之上,拿著一本書,來回踱步,卻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不由再度一笑,說道︰「果然是書呆子!」心完全放下來。
卻見碼頭那邊,聲音嘈雜,有人匆匆奔過來,大聲叫喊︰「希直兄可還在?」遠看那冠帶,卻是一個書生。
听聞碼頭那邊大聲叫喊,那烏篷船的船頭立著的書生轉過身去,說道︰「方孝孺在此。」
听聞船頭對話,郭菀央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
那個三十余歲的中年書生……就是方孝孺?是的,記起來了,方孝孺的字,就叫希直!
方才與我對話的,就是方孝孺?
方才是方孝孺想要向我請教?
一瞬之間,渾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臉頰。
郭菀央自然知道方孝孺。中國歷史上史無前例的「誅十族」事情,就發生在這位剛正不阿的先生身上。翻閱史書的時候,郭菀央也曾嘆惋,但是對于這個歷史人物,更多的卻是崇敬。
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與偶像面對面了。
卻听見邊上郭玥怔怔的聲音︰「前面就是……希直先生?」
郭菀央知道,方孝孺此時已經名滿天下。郭玥小小年紀就成了方孝孺的粉絲,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卻听見郭玥的聲音︰「方先生就在隔壁的船只上……姐姐,我過去向他求教一番可好?」
郭菀央正在神游,卻听郭玥這般說話,這才驀然驚醒。卻想起一件極重要的事情來,郭菀央臉色不由微微發白,疾聲說道︰「不可以!」
笑話,幾年之後,方孝孺就要被誅十族了,其中的第十族,就是學生!
自己的弟弟是方孝孺的粉絲,現在又有機會認識方孝孺,萬一被方孝孺一忽悠,變成了方孝孺的學生,那可怎麼辦!雖然崇敬這位老先生,但是卻沒有想過要拿弟弟的生命去冒險啊。
郭玥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不過這些想法都說不出口,郭菀央想了片刻,才娓娓說道︰「希直先生素來中正。方才船頭之上,你姐姐大放厥詞,都被先生听了去了。先生詢問,你姐姐卻又耍賴。听聞那邊船頭是希直先生,你又眼巴巴的過去討教……這在希直先生眼中看來,我們姐弟可成了什麼人了?」
郭玥撅嘴說道︰「希直先生可是君子之中的君子,不見得會與我們兩個孩子計較這麼小的事情罷。」
郭菀央微笑說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孩子?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孩子,那就該知道,希直先生現在有客人來訪,你去湊什麼熱鬧呢?」
郭玥悻悻說道︰「希直先生近在咫尺,卻要失之交臂……這些年希直先生游歷天下,好不容易在這個碼頭遇上……」
「也罷了。」模模弟弟的小腦袋,郭菀央笑道,「你好好讀書。等有學問了,再去與希直先生討教也不遲。你才十歲,等過了弱冠之年,可以出外游學了,到時候再去探訪希直先生就是。」
「……也是。」郭玥畢竟還是一個孩子,被姐姐這樣一安慰,馬上就生龍活虎起來。
弱冠之年是二十歲。嗯,如果靖難之役還照著原來歷史發生的話,幾年之後方孝孺就該被朱棣陛下殺了。
給弟弟畫了一個天大的甜餅,可惜,除了郭菀央之外,誰也不知道這只是一個畫出來的大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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