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灝晨站在原地。
夏可可哼哧哼哧地搬進去一箱,又出來搬第二箱,在這期間,她始終沒有看他,就當他不存在似的。
等夏可可搬第三箱的時候,沈灝晨終于走了過來,從她手里將箱子接過去,「我幫你。」
夏可可沒作聲,但也沒松手。
沈灝晨稍微用了點力,夏可可的手指死死地摳住箱子的底部,恨不得戳進去,就是不撒手。
「你何必要和我較勁,過去的就過去了,你總是要往前看的。」沈灝晨不敢再用力,他垂眸,嘆息般輕語,「你還會遇見比我更好的男人,和他再生個孩子吧。這個,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不好。」夏可可抬起頭,凜凜地看著他,「你不是一直希望快點辦離婚證嗎?我可以與你一起去民政局,但是孩子,請你不要再插手。」
她是決計要生下它的。這個陰差陽錯、突如其來的小生命,是她的奇跡與責任。
「放手。」丟下那句話,夏可可又使勁地拽了拽箱子,沈灝晨一分神,水果箱便被夏可可搶了過去,她氣鼓鼓地進了屋,隨即把門摔上,躲在家里。連剩下的木瓜也顧不上了。
夏可可不知道沈灝晨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用背抵著大門,滑坐在地上,呆了許久。對沈灝晨,說不上愛或者恨,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分崩離析了,嘩啦啦的,粉碎了一地。
外面漸漸沒有了聲響,只是零星有路過的人,指著道路邊滿箱的水果,好奇地私語,「這是誰家的,扔在這里,多可惜。」
夏可可這才記起自己的「年終獎金」。
她注定是一位單身-母親了,爸媽為自己買了一棟房子已經花了一輩子的積蓄,她實在不能再指靠老人為自己做什麼。沈灝晨留給華菊的那張卡,夏可可也查看過,里面有五十萬余額。
五十萬不算少,可是生活在這樣的城市,還要養個孩子,五十萬也絕對不算多。她只能把它當備用資金。
夏可可有點吃驚于自己的冷靜。
她原以為,在沈灝晨真正向她開口之時,自己一定會崩潰,會哭得稀里嘩啦,丟人現眼,甚至生無可戀,可是實情是,她不僅沒有哭,沒有多愁善感,居然還能打算著日後的生活,構想著許多可能、不可能的狀況。
糊里糊涂了二十六年,夏可可從未像此刻這樣清醒過。好像終于長大了似的,她要開始操心柴米油鹽了。
嫁人之前,她家有幫佣的阿姨,有身為高級知識分子、卻將女兒溺愛到發指的父母,嫁人之後,她有沈灝晨,有在工作中處處關照自己的華菊。夏可可也許真的是被寵壞了。喜歡什麼,就勇往向前地直追到底,從不知道壓力是何物。
可現在,她知道自己已經無人能倚靠。相反,她還要變成一個能夠被人倚靠的人。一個合格的女兒,一位合格的家長。
這份壓力沒有讓夏可可變得畏縮,她反而勇敢了起來,渾身充滿了力量。
從冷冰冰的地板上慢慢地爬起來,夏可可深呼吸,手在月復部上按了按,將胸口抑下的那口濁氣慢慢地吐了出來。
也好。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