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身側忽然傳來一聲小女孩兒嬌嬌弱弱的聲音,盛夏這才倏然清醒過來,她差點把小雨點給忘在一邊了!
「小雨點快過來……」盛夏趕忙對她招招手,那小小的人,站在那里只有箱子立起來那麼高,卻是緊緊抓著箱子的扶手,小臉上滿是認真,吭吭哧哧的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想要幫盛夏拖箱子。
「你這麼小不要累壞了,姨姨來提箱子就可以了!」
盛夏看她可愛的樣子,不由得眉開眼笑,一顆心都軟成了一片,連忙走過去輕輕模模她的小臉,就要伸手接過箱子。
湯啟勛卻已經率先一步上前將箱子提了過來︰「我來吧。」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小雨點的臉上,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孩子,漂亮到像是一個精靈一般,她站在盛夏的身邊,猛然看去她很像盛夏,可再仔細看去,卻又覺得一點都不像。
這孩子,比盛夏漂亮了太多,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眼熟,似乎在哪里也見過這樣的長相,但卻又恍惚想不起來。
「小雨點快叫叔叔。」盛夏見湯啟勛打量小雨點,趕忙小聲提醒,小雨點就甜甜一笑;「叔叔好,我叫小雨點,今年四歲了。」
「真乖。」湯啟勛見她如此可愛,在外一貫有些嚴肅的臉上就透出了真切和暖的笑來。
「夏夏,她……是誰?」
海遙似乎驚呆了,許久才清醒過來一般,她怔怔走上前,目光凝在小雨點的臉上,怎麼都轉不開。
盛夏的目光一滯,旋即卻是笑道︰「是我在孤兒院認識的。」
「孤兒院?」海遙的目光一閃,似有不敢置信的神色溢出︰「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才兩歲的時候,我在孤兒院見到她,又乖巧又懂事的孩子誰不喜歡?這些年我一直都在那個孤兒院做義工,小雨點就像是我的女兒一樣。」
盛夏看著小雨點,目光中一片澄澈的溫暖,這個小小的孩子,曾經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像是天使一樣慰藉過孤苦無依的她。
當年失去和顧亦寒的女兒,她幾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那兩年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度過。
後來遇到小雨點,總覺得說不出的投緣,而小雨點也十分的依賴她。
這麼幾年來,也是她陪著她度過一個個白天和黑夜,不知在什麼時候起,她已經融進了她的生命中去,再也無法分開。
「先回去吧。」湯啟勛輕輕按了按海遙的肩,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一向敏銳的他,心里總是覺得哪里有些異樣,但是卻又一時說不出來。
畢竟……
夏夏當年的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夏夏都親眼看到了孩子的尸體,又怎麼會有錯?
「嗯。」海遙輕輕點點頭,目光卻仍是在小雨點的臉上打轉。
等到回了家,盛夏帶了小雨點先去洗漱,湯啟勛給海遙倒了熱女乃茶,她捧著杯子卻忘記了喝,好一會兒,忽然放了杯子叫住湯啟勛︰「啟勛,你沒覺得小雨點長的特別像一個人?」
「誰?」湯啟勛聞言回過頭來,目光里卻也帶了幾分的好奇。
海遙蹙了眉,聲音里有著遲疑︰「顧亦秋,是不是有點像顧亦秋?」
湯啟勛凝神去想,顧亦秋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他的相貌據說像極了岑若涵,而湯啟勛因緣際會也曾見過岑若涵生前的舊照片,此刻恍然想去,心底驟然警醒——
與其說,小雨點長的像顧亦秋,還不如說,她長的像岑若涵才對!
——小雨點和岑若涵會是什麼關系?
海遙此刻只覺腦子里一團霧水一般,仿佛有一個大大的謎團在膨脹,卻又找不著一點點的頭緒。
「難道是顧亦秋的……私生女?」
海遙喃喃自語,湯啟勛卻已經打斷了她的沉思︰「別想那麼多了,想也想不明白,你去和盛夏說說話吧,你們都這麼幾年沒有見面了。」
湯啟勛拉了她起來,又柔聲說道︰「明天我送你們去看程雅茹。」
海遙一愣,心中想起過去發生的那些往事,只覺說不出的酸甜苦辣涌上心頭,她點點頭,轉身往樓上走,盛夏恰恰開門出來,看到她,眉眼間立刻都是濃濃笑意。
海遙心里一時之間盈滿了滿足,真好,還能見到她,好好的她,老天終究沒有太殘忍。
盛夏不願意再和顧亦寒在一起,這也是一件好事,畢竟,愛上顧亦寒那樣的男人,實在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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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亦寒坐在靠窗的地板上,身邊已經是狼藉的一地酒瓶,厚厚的窗簾依舊
拉著,房子里就顯得有些暗沉,辯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雖是一貫的放浪不羈,遠不及湯啟勛的儀容莊重,但這樣狼狽的時刻,卻是甚少見到的。
似乎是一直都維持著這樣一個動作,整個人幾乎都要成了雕塑,羅曼真推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她微微皺眉,房間里酒氣沖天,燻的人難受,她的目光只是在顧亦寒的身上頓了一下就轉開來,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到了窗子邊。
窗簾嘩啦一聲被她拉開,亮光驟然的射了進來,顧亦寒只覺刺眼,躲避的轉過頭去。
羅曼真將窗子打開,清新的空氣瞬間涌進來,將房子里污濁的味道沖散了開來。
顧亦寒的眉心皺了皺,卻沒有抬頭看,也沒有開口說話。
羅曼真也不在意,只是輕輕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靜靜望著他。
顧亦寒許久未動,直到他覺得兩人之間的僵持太可笑,他方才抬起頭來,通紅的雙眸睨住面前那張姣好的容顏,薄唇邊卻是冷蔑的笑;「你來干什麼?」
他的口氣不善,羅曼真卻是毫不介意的樣子,她伸出手來,輕輕去撩他額前的亂發,顧亦寒狠狠甩開頭躲避,羅曼真卻仍是固執的繼續她的動作。
許是酒醉太厲害,許是不屑和她再這樣無意義的糾纏下去,顧亦寒索性靠在牆上不動,任她將自己額前的濕發拂開。
「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也知道你心里難過。」
羅曼真的聲音輕輕的,听起來是十分的平靜,可任誰都能听出那平靜下的落寞和難過。
她說著,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可是亦寒,你難道忘記了嗎?當年……你是那樣愛我,我們再回去從前好不好?」
顧亦寒並不說話,他的心跳一如既往的平靜,羅曼真甚至感覺,自己抱的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而是一具冰冷的雕塑。
「我們要結婚了,亦寒,你如果不曾答應要娶我,那麼你愛誰想睡我都無所謂,可是現在,你答應了和我結婚,那麼我要求你對我們的婚姻忠誠……」
說到這里,羅曼真忍不住輕輕自嘲一笑;「至少……你想什麼想著誰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讓我知道,亦寒,這是我的底線,這麼多年,我愛你的心如何,你明白的。」
她的指尖懸空一般沿著他五官的輪廓靜靜滑下,直到最後,仍是只輕輕放在了他的肩上,曾經親密無間的愛人,如今卻已經這樣的陌路,羅曼真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兒。
可她卻清楚的知道,她會等他,一定會等下去,等到他再一次的愛上她。
盛夏,也不過是因為那張臉生的像他,才會讓他當年禁錮在身邊整整三年,既然如此,她有什麼理由去自暴自棄?
羅曼真站起來,起身向房間外走去,顧亦寒听著她的腳步聲遠去,笑容淺淺一層只是浮在臉上︰「曼真……」
羅曼真轉過身來,只看到窗子外透進來的光堪堪落在他的身前,似乎怎樣都無法照到他,他的全部都在那暗沉的黑影中,影影綽綽,怎樣,都看不清。
「你和我一樣的可憐。」顧亦寒的聲音輕輕的,像是一縷嘆息。
羅曼真從未曾看到過他這樣的神色,仿佛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之于他,都不過是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