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尚化和荷面和。每一天,年無雙都要到院子里曬好半天的太陽。時節已經是深秋,那太陽的溫度剛剛好能溫暖她已經寂然冰涼的心房。
霍軒,好像沒有天天來了。是啊,如今發泄也發泄過了,在他心中,自己已經是連一只出氣筒都不如了,哪里還會再來?況且……
年無雙模模自己深陷的眼眶、高高突起的顴骨和尖削的下巴。想必還有烏青的眼圈和慘白得像活死人的臉吧。如此的一副尊容,誰看了都倒胃口,還來干嘛呢?
年無雙苦笑一聲,不來就好。可是,她這個月的月信也遲遲不來……
她微微地嘆一口氣,抬頭仰望天空。天上依然有一群鴿子在偏偏飛舞,一會停在屋頂上,一會又從屋頂飛起隱入這大內皇宮森嚴的殿宇間。這是她最喜歡看的風景。自由自在,任意翱翔。
在一群雪白的鴿子身影里,有一抹灰色的影子。真是一個異類,年無雙嘆到。
所有的鴿子都又飛走的時候,灰鴿子卻咕咕咕咕地飛落下來,先是在年無雙身邊打轉,再然後就是展了一下翅膀,跳上了年無雙的手臂上。
年無雙撫模著它泛著灰色光澤的羽毛,那小豆子似的眼楮突然也變得可愛起來。
「你,給我找點包子回來。」年無雙指著站在她身後的宮女說道。
「你,去給我找點清水回來。」她對著站在不遠處的宮女也說道。
她一直吃得很少,盡管每天與廚房變著花樣給她弄好吃的。這一次她居然主動想要吃的,兩個宮女都屁顛屁顛地跑去報告霍軒。也許,這會有一筆不少的獎賞。
年無雙迅速把各自爪子的那個小小竹管解下來。一張手指大的小紙看完後,馬上就裝著咳嗽扔進了嘴里。然後手一揚,鴿子沖天飛起,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灰色的小點,最後消失不見。
不多久,兩個宮女不止捧了包子回來,還有小菜三樣,小炒三種,各式點心若干。
前後腳一般,無雙才剛剛站起,宮門就被 當一聲打開,無雙回過頭去。秋天的陽光有點刺眼。她忍不住用手擋了擋那刺目的金光。
隨著一陣叮當作響的瑤佩聲響,她此時才看清,那些耀目的金光不是天上的太陽,而是門口那四個女人頭上金黃金黃的簪釵步搖。她們如今已經分別是皇太子身邊的四個夫人,而且也有了正式的封號︰霜夫人、鸞夫人、碧夫人和蓴夫人
「喲,我就說嘛,我說這翠雲宮就是養了條狗,你們還不信呢。瞧,這鏈子打造的多精細?連宮外寶雲軒的手工也不如呢。」許憐霜一邊模著頭上新打造的寶石金簪一邊說道。其他幾個女人看了仿佛都在真心稱贊這鎖鏈何其精致何其高貴。
「不過這條狗就不怎麼樣了。你瞧瞧,手腳像跟蘆柴棒,臉面像個活骷髏,嘖嘖,要是在晚上看見了不被嚇死才怪。」
兩個宮女在房中擺好吃食,听見外面的聲音就沖了出來。看著這院子里突然就多出了四位衣著華麗的夫人,一下子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這皇太子有令,閑雜人等是不得入內的。但這幾位夫人,是不是也算在閑雜人等的範圍之內?這個她們可把握不準。但要是出了什麼紕漏,還是一樣要算在她們頭上的。
「幾位夫人……」其中一個宮娥想一想,還是走上前去。
「閉嘴,這里能有你說話的份?」紅綃狠狠地盯向那宮女。宮女嚇得馬上就退了回去。
「對啊。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小心禍從口出。」無雙輕輕地嘆道,似乎是給宮女說的,但卻把臉轉向了那幾個女人。說完就絲毫再沒有看那幾人就轉身走開。
「呵呵,你瞧瞧,如今落得如此下場還如此的張狂。」碧笙說著,上前就牢牢地把無雙腳下的鎖鏈踩住。
不多會,撲通一聲,年無雙牢牢地就栽在了地上。已經久未好好睡眠也未曾好好進食的身子,正如紅綃所說的那樣,不過是一個骷髏和一把蘆柴棒湊起來的人架子,任何一陣風就可以把她輕易吹倒。
這一跤可摔得真是厲害,骨頭踫上青石磚,發出咯咯的聲響,那些骨頭踫撞的疼痛直鑽心肺。一只手掌也擦破了。
兩個宮女趕緊地跑過來扶,但紅綃卻比她們更快一步。一腳就踩在了年無雙那只已滲出鮮血的手上。那只手,青筋暴現、指骨暴突,如今還一手的血,實在是太不美觀。但看著年無雙臉上痛苦的表情,旁邊看著的人卻無比的開心。長久以來的怨氣,和一朝飛上金枝頭的驚喜都爆發了出來。有一個人開始嘻嘻竊笑,然後變成幾個人一起的哈哈大笑,笑得酣暢淋灕,怨氣全消。
「皇,皇……」看著門口那黑臉森然霍軒,兩個宮女結結巴巴,口不成言。
「皇什麼皇,就算是皇上來了,也只會馬上處死了這不要臉的賤人。私奔出逃,還勾搭上異國皇孫,指不定是那明夏派來的奸細呢。」白薇話一出口,其他幾個女人馬上附和。
「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听說她和那男的早就有苟且之事了。胎都打過了。」
「真是個賤人,就該捉去了沉譚。」
原來她出走一事被傳成了這樣?年無雙苦笑一聲。她再一次領教了什麼叫人言可畏。
「來人,馬上革了她們的夫人頭餃,發配去浣衣局。」後面響起寒譚般的聲音。
接著是那些女人顫抖這的求饒之聲。
年無雙笑一笑,早就說過禍從口出,偏偏不听。她掙扎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屋里,沒有再看霍軒一眼。
「傳太醫。」霍軒說了一聲也轉身離去。
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背道而馳。只是沒有人看得見年無雙淡淡的微笑和霍軒眼中一絲不忍的神色。
屋里的桌上已經擺滿吃食。
年無雙一邊任由醫女幫自己包扎傷口,一邊揮舞著筷子大開殺戒。
包扎完,太醫看見她那模樣,忍不住還是拿出了紅絲線,認真地幫她把起脈象來。
太醫皺著的眉頭突然一下松開,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但想想她的身份,看看她腳上的鎖鏈,不禁又重新皺起眉頭。
「你可別告訴我是有喜了。」年無雙突然停下來,看著太醫說道,嘴上還沾滿閃閃的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