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楚田是在前台小姐那里知道曾書記是J市市委書記的，從省政府空降下來，上任不到一年的時間。
從賓館前廳到房間，從房間到走廊，又從走廊回到房間，楚田直挺挺躺在床上。
心太亂！
見她父親？
這不可能，自己現在這種取保候審的身份不合適，不是這種身份也不合適。
禾田集團員工、市場部經理、項目部總監、自己的戀人、市委書記的女兒、風姿卓卓的女大學生，這麼多身份集于紫鵑一身，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含情脈脈，她的風風火火，她的舉手投足……，一切的一切在楚田腦海里攪拌，不知是喜還是憂，他怔怔地望著天花中間的煙感，一幕一幕地反復著紫鵑這個名字和百變形象。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傻，送紫鵑回家幾次，他就應該知道是政府官員的孩子，水果湖周邊的小區全是政府家屬樓，當時怎麼就沒想到呢？
假如沒和她相愛，相愛了沒和她床，上床了沒發生關系，發生關系了沒酒駕，酒駕了沒被捉住，也許現在理出點頭緒來，慢慢梳理，能理順此刻的糾結，也許根本沒有糾結，也許……，但一切都已發生。
楚田知道自己必須冷靜下來，于是一口氣坐起來，打開了衛生間的混水閥，洗個冷水澡，能讓他不亂方寸。
期間電話響了幾次，他沒听見，衛生間的排風扇壞了，咯吱咯吱亂響，和花花的流水聲混合在一起，掩蓋了「隻果」的來電聲。
從衛生間出來，楚田看見了紫鵑來電，他能猜到洪律師肯定和她聯系過，並且告知了剛才的對話，但她如何解釋他猜不到，也不想回過去，呆呆地拿著「隻果」不停翻頁。
正理著自己的思緒，手機短信過來了，一看是垃圾短信︰「漂亮美眉、女大學生，青春亮麗，熱情似火，陪你*九重天，解一夜寂寞，電話︰XXXXX，」楚田隨手刪除，現在每天都是房地產廣告和妓者廣告，一堆垃圾短信充斥著都市人的生活，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足球、籃球在下半場有垃圾時間，遙遙領先的一方會派一些替補上去，練練腳感和手感。
楚田平日都帶著IPAD，空余時間也在網上收發各部門經理的郵件，回復和處理公司事務，幾乎沒有垃圾時間，今天「隻果」的電也不多了，不敢在上面造次，所以這段時間他認為是垃圾時間。
賓館前廳的咖啡吧好像有幾台電腦，應該是供客人享用的，楚田一陣竊喜，他不愛看電視。
電視除了新聞外其它他很少看，上面國產的連續劇沒有深度，進口的大片基本上是過時的，相親節目太世俗也太肉麻，相聲小品一笑而過，也不符合楚田的審美情趣。
他邊走邊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還沒走到大廳，就和對面黑色連衣裙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楚田一面閃到一邊，一面連聲道歉。
「我也沒看見，沒事！」純黑色的「連衣裙」低聲回道，她沒有正眼看他，隨後轉身走人。
楚田在大約不到三秒的時間，匆匆掃了「黑連衣裙」一眼，「一朵憂郁的黑玫瑰」從他詞海迅速蹦出。
「忘憂草」和「雁渡寒潭」在冥冥之中，擦身而過。
只不過誰也不知道上蒼的安排。
四十四
J市政府賓館的咖啡廳。
楚田點了他最愛的卡布奇諾，服務員小姐有點疲倦，把楚田的漢腔「卡布奇諾」听成了「看不清楚」，正納悶呢，這麼大的字，他居然看不清楚，這人眼楮有毛病？楚田見她沒反應，用普通話說了一遍，她才回過神來。
濃濃的咖啡上，一層聖潔的冰山，緩緩探下去，熱騰騰的香味順探測口冒出，沁人心脾，不用放糖，不用女乃昔，喝一口，用木簽輕輕一攪，冰山依舊浮于水面，把咖啡的濃，咖啡的香，永遠隱藏，直到杯底。
不張不揚，不顯山不露水，韜光養晦，這是卡布奇諾的品質，楚田很喜歡。
上網回復了公司所有部門的郵件，包括紫鵑的，即使終日廝守，工作上的事情楚田和紫鵑都分得很開，每周每日的工作計劃和落實情況用電子郵件匯報
——必須的。
登錄J市的地方網站——《今日J市》，瀏覽一下地方的時事要聞，風土人情，這是楚田每次出差都愛干的事。他需要在地方網站上尋找到特色小吃和其它特產，以備品嘗。
頭版頭條，在主頁上游蕩的紅底黃字——《市委書記曾凡祖答記者問》，《市委選舉委員會召開鄉鎮村、社區「兩委」換屆選舉工作調度會》，《關于落實反腐倡廉的方針政策》，《關于相應黨的號召，促進合諧社會的決議》，《關于建造優良投資環境》、、、、、、等等等等。楚田看了提綱，一絲冷笑，這些中央的政策貫徹落實到基層，力度幾分，形式幾分，他無語評說，這些地方的政府如何在走形式主義和教條主義，禾田集團很多項目都涉及到此。
他只能一聲嘆息！
楚田沒點擊這些提綱進去，粗略看了看曾書記的簡介，五十八歲，漢族，畢業于西南政法大學法律系，武漢市武昌人……，五官倒是一臉正氣。
紫鵑的五官幾乎是翻版，只是臉沒她爸寬，眉沒她爸濃。
他在心里造句︰如果這人成為自己的準岳父，那麼……。
至少現在暫時的身份很尷尬。
自己大紫鵑十幾歲，而且是「二鍋頭」，尚沒通過她父母的考核，這種如果不假設也罷。
楚田弄了幾個辯論的邏輯關系讓自己左右為難了一番，繼續瀏覽別的欄目，「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賀長春視察110指揮中心」，「賀長春走訪基層干警家屬」，等等標題映入眼簾，楚田努力回想在哪兒見過此人。
照片上的人國字臉，大月復便便，比較明顯的是他「地方支援中央「的頭頂，其它沒什麼特點，吻合地方政府官員的長相。
終于想起來了，今天上午長途大巴上那花格子婦女講的「賀三佔」原來是他，除了肚子也沒看出他哪兒*？
也是一臉的和藹可親正氣凜然呀！
楚田沒把他和張學友以及他姐聯想到一起，這也不是他興趣所在。
他通過網絡，找到司法局邊上的一個小巷子，獨自要了一鍋醬燒胡鴨，上了兩扎碑酒，自飲自斟，美美地吃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