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楚田今天沒有開車,也開不了車了,早上起床後到公司布置完工作,就讓公司司機送到了漢口金家墩汽車站。
他決定坐長途大巴去J市,臨行時反復交待司機,讓他保密他的去向。
從車站到J市估模著也得三個多鐘頭,楚田出門忘了帶IPAD,就在候車廳買了幾張報紙,準備上車消磨時光。
等了幾分鐘車就來了,車上沒幾個人,司機坐在駕駛室熱情洋溢地說隨便坐,楚田選了一靠窗的兩人位坐下,展開了《楚天都市報》。
前面坐著兩個中年婦女,看樣子是偶遇,嘰嘰喳喳聊個不停,開始楚田沒著耳朵听,後來听她們念叨「夢回巴黎」「張學友」「對節白臘」等字眼,他開始注意了。
「听說死了幾個人,我遠房的表佷年紀輕輕也殘了一條腿!」——前面的廢話楚田斷片了。
「都是白臘害的,你說那樹怎麼就值幾十萬呢?」
「外面大老板多的是,比著買唄!「
「公安局那個叫張什麼來著,我想想,哦,對了,好像叫張學友,听說還在看守所關著。」
「不會吧?四大天王張學友?我可喜歡听他的歌了。」
「哪里?你胡說什麼呀!同名同姓的多的是,J市的張學友。」
「這人該千刀萬剮,還沒判嗎?」
「人家有後台,據說他姐是千萬富婆,什麼擺不平呀!」左邊年紀大一點的朝窗外吐了一口痰,唾沫星子濺在楚田臉上,很惡心,他沒哼聲,用紙巾擦了擦。
「是啊!如今是有錢就是爺的世界!」
「那女的前段時間提了一車錢,挨家挨戶賠錢呢!我們隔壁鄰居好象分了二十萬,在什麼諒解書上簽字按手印!」
「我听說她原來在歌廳做小姐,幾年就發大財了,你說人家掙錢咋那麼容易呢?」右邊的花格子婦女嘆了口氣道。
「看來賣樹還是比賣B來的快啊!」大齡婦女憤憤罵道。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听說她和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賀三佔有一腿,……」花格子知道內情好像不少,噪門有點高,旁邊大齡婦女拽了拽她衣服,才發覺有人回頭瞧著她們,後面聲音立刻小了許多。
楚田听不清楚了。
墨非定律︰世界上每六個人可搭成聯系。
楚男暗暗感嘆著,想不到同車同牢竟然能聯系到一起,想不到張學友後台有那麼大,世界真是很大也很小。
四十二
洪律師在長途車站輔路上候著,他身材實在太矮了,夏利上街基本算無人駕駛!
楚田走到車邊沒看見車里有人,打電話才上了夏利。
「又給您添麻煩了!」楚田還沒坐穩,就客氣道。
「哪里哪里!這是應該的。」洪律師道。
「這幾天沒什麼動靜嗎?」楚田問道
夏利開始駛入主路,洪律師清了清嗓子,道︰「您來了正好,下午到高管處理完事,還得到檢察院簽個字。」
「怎麼呢?」楚田對司法程序比較陌生。
「起訴科的科長是我朋友,我已打完招呼。」洪律師答非所問,夏利停在紅綠燈前。
「檢察院還有手續?」楚田還是不明白,問道。
「問問情況,你這屬于簡易程序,半小時就完事了」
楚田沒想到這麼復雜,幾個月之後他才明白什麼叫警審,什麼叫檢審以及法院判決需要走的整套司法程序。
高管進去幾分鐘,黎隊長已經把材料準備充分,只需簽字按幾個手印,就算吊銷了駕照。
「您五年之後,還能再考的。」「泥菩薩」送楚田出來,似笑非笑地說道。
「嗯。」楚田哼了一聲,恨不得將他的似笑非笑一耳光打回。
其實他不恨他處理這整個事情而是恨他一臉的虛偽。
洪律師一直在車內等著。他知道沒必要和「泥菩薩」作過多糾纏,楚田還沒上車,他就把夏利發動了,排氣管這幾天壞了消音器,夏利「突突突」地往檢察院駛去。
檢察院起訴科科長姓田,三十多歲帶一寬邊眼鏡,讓楚田和洪律師在沙發上先坐坐,自己點上「中華」道︰「我這還有一點事處理,你們稍微等一下!」
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平日犯子過來都點頭哈腰掏煙點火,這老板怎麼一點「潛規則」都不懂呢?
楚田幾乎不抽煙,中學時偷著和同學弄了幾口「游泳」,回家被父親一頓臭罵,告訴他楚家幾代人只許喝酒不許抽煙,抽煙有百害無一益,至此他未曾越雷池半步。
磨磨嘰嘰在案卷堆中折騰了半小時,田科長總算抬起頭,掐滅手中的第二根「中華」問道︰
「你叫楚田?」
「是!」楚田往前探了探身子,心里暗暗罵洪律師和對面的「眼鏡」,這他媽叫什麼朋友,明知故問,裝腔作勢,犬欺虎落平陽。
「講述一下你案件發生的整個經過吧!」「眼鏡」透過眼鏡已觀察楚田很久,渾身上下沒一處讓他喜歡的。
「七月二十四日下午……」楚田胸口堵著一塊石頭,斷斷續續復述那段難受,余光看著洪律師若無其事的平靜。
簽完字蓋完手印,從檢察院出來,楚田一看表,都五點多鐘,返回武漢已經沒車了,剩余時間想征求洪律師意見。
洪平心里正在盤算這段時間花費是和楚田說合適還是和紫鵑說合適,沒听到楚田的問語。
「要不到您那兒去坐坐?」楚田又問道。
「也行,只是簡陋一點。」洪律師答道,心想待會和他談費用
車沒走多遠,紫鵑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楚田掏出「隻果」。
「嗨!是我。」紫鵑聲音沒長相好。
「嗨!」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听聲音應該在公司外面。
「剛辦完了,回來和你說。」
「今天回不來了吧?我給你安排了住的地方。」
「哪兒啊?」楚田感受到了紫鵑的心細如發。「你怎麼定的?想這麼周到!」楚田心里暖暖的。
「政府賓館,你甭管了,拿身份證去前台就行,結帳你也不用管!」紫鵑語速一向很快。又道︰「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晚點再打給你,自己保重!」
楚田感覺她24小時隱藏在自己的世界,隨時跳出來給你驚喜,隨時意想不到地計劃和安排你,後者讓他有些不自在。
他掛完電話扭頭對洪律師說︰「要不我回政府賓館吧?紫鵑安排了房間。」
「也行!」洪律師在斑馬線調了個頭,繼續道︰「曾書記也在賓館住,你可過去見見他。」
「哪個曾書記?」楚田有些詫異。
「就是紫鵑她爸呀,你不認識嗎?」洪律師話音剛落,才回過味來說漏了嘴。
「她爸?……」楚田雖然有點準備,但還是驚呆了。眼楮直勾勾地看著洪律師半天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