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醉 木腦殼

作者 ︰ 雁渡寒潭

四十六

「忘憂草」偷偷哼了幾天流行歌曲,日子又開始重復過去的死寂。

企鵝上「雁渡寒潭」,如一潭死水。

曾經在月圓之夜,她百無聊奈的孤獨時分,帶給她一絲興奮,如同那一輪月,把在黑暗中模索的路照亮,那一瞬間讓她看到了光明,瞬間又躲進了濃濃的雲霧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執著了幾次,對光明的向往和追尋誰不執著呢?

她不甘心企鵝那端的月,從此不再升起,月有陰晴圓缺,而我的生活為什麼沒有月圓時分呢?

哪怕重新照亮一會,慰藉一點一點點她世界無休無止的黑。

「雁渡寒潭」的企鵝形象永遠無聲黑白,這讓她很失望,終于拿起鼠標,將「雁渡寒潭」拖進了陌生人的名單,本來鼠標指向「黑名單」,猶豫了一秒,還是手下留情,告別了那一輪月。

那晚她肩膀隱隱酸痛,白天在政府賓館辦事,被一陌生人撞了個滿懷。

2003年匆匆出嫁,也是不願看見父親垂頭喪氣的樣子,自從2002年冬父親的治安科長被撤職後,家里幾乎沒一點生氣,左鄰右舍免不了閑言碎語風聲四起,好端端一個人才出眾的大姑娘成天呆在家里,肯定有問題。

嫁了也罷,不為愛,也沒有愛。

丈夫李波,外號「木腦殼」,雁門關人,比她大三歲。

從小父母離異後和母親一道生活,高中畢業在J市火車站做了臨時扳道工,母親不願看到兒子一生荒蕪在鐵道線上,花了不少錢托了很多關系,外帶和「賀三佔」細睡了一晚,終于把兒子折騰進交通大隊,次年春分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婦過門,他媽成天笑得合不擾嘴。

然而好景不長,兒子處理人際關系和工作能力相當欠缺,常受同事排擠,本就內向自卑的性格,變得越發木訥,家里家外孤言寡語。

不久局領導將他調到了J市看守所——一個鮮與正常人打交道的地方。

「木腦殼」性格內向,但在他的內心世界,卻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事對人都有自己一套完美的原則。

老婆是自己私有財產,花了他媽五萬積蓄娶進的門,不允許單獨和別的男人說話,也不能晚上出門,這個社會太亂,這個社會的情感太亂,這個社會的男女關系太亂,制定家規是防患于未然。

大凡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夫妻性格互補。

「木腦殼」和「忘憂草」的結合,絕對是一個不合適的組合,他們都很內向。

對于「忘憂草」來說,嫁人、生子、為*、為人母做到和她媽一般相夫教子,就這樣一輩子就過去了,當初嫁也基于這個單純的想法,沒求大富大貴也沒求恩恩愛愛。

但她沒想到自己對夫妻間親呢的恐懼,為自己走進黑暗埋下了伏筆。

新婚之夜是在哭聲中熬過那漫長的一夜,她拚命裹著被子,被子被撕破了;她拚命捂住衣服,衣服一件一件被扯爛。

她驚恐地瞪著這個氣喘吁吁的男人,直到渾身無力再反抗……。

夜幕降臨是她恐怖的開始,她不明白這個沉默不語的男人為什麼有無窮無盡的蠻勁,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折磨,而且越演越烈。

一月後回娘家,她媽偶然發現「忘憂草」身上到處都是傷痕,追問原委,她咬牙一直不吭聲,任憑淚流。直到她媽也問得流下了淚,她才淡淡地說︰「您不是看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我現在就是梅婷演的那個女主角」。

四十七

七月四日,「泥菩薩」正在高管值班室值班,白天剛查獲一起違章超載的貨車,那河南的小伙子說得只差下跪,罰了他僅有的伍佰元錢放行,「泥菩薩」累了個夠嗆,十點多鐘才上床。

俺們干運輸的真的不中,汽油柴油超過了國際油價,見漲不見跌,甚至跑贏了深市滬市的漲幅;過橋過路費壹分都不能少,三崗五哨步步為營,走哪都得留下買路錢;交管高管見車就罰,總能找出你駕駛的毛病。

白天那個河南小伙的「梆子」腔調,「泥菩薩」听了個半懂,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放了他一馬。

凌晨一點多鐘,「泥菩薩」還在和「河南梆子」糾纏,一陣急促的電話聲把他從夢中驚醒,揉了揉發紅的眼楮,拿起電話︰

「喂!誰呀,這麼晚……」

「菲子到醫院去了,不知道什麼事,你快過來?」他老婆快哭了。

「誰說的,你听誰說的?」「泥菩薩」從床上翻滾下來。

「醫院打電話過來,說很嚴重。」老婆急促地催到︰「我估計兩口子又打架了,你直接去醫院吧,我打個車過去。」

「泥菩薩」心如火燎,衣服都來不及穿周正,匆忙跑出門,開上警車就直奔醫院。

「菲子」在搶救室處于休克狀態,生命特征若隱若現,「木腦殼」穿一褲衩光著膀子,踩著「人字拖」坐在醫院走道上,一聲不吭,呆呆地望著地板膠。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哪?

也不明白和自己朝夕相處的這個女人怎麼哪?

這個貌美如玉的老婆,從過門那天起,就以拒絕的態度對待夫妻生活。男歡女愛的魚水之樂,于她來說根本不存在,有的永遠是冷漠。

他需要吭奮,他需要發泄,他需要征服感,也需要滿足感,這不是老牛耕田,不是不需要互動的娛樂活動,他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互動,他像在耕耘一塊荒原,有的永遠是無聲的淚水在流淌。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得到讓他心滿意足的申吟,而失去了理智,自己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怎麼才能讓妻子和他人神合一呢?他一直找不到達到這種完美的方法,甚至連手銬、皮鞭都用上了,有時為了這種追求甚至急紅了眼。

執著得空白了大腦。

「菲子」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飄浮,她身似浮雲,不由自己,有一縷刺眼的光束,突然從黑和暗的邊際射出,讓她無比向往。

那應該是極樂世界。

她不怕死,死是另一種活,應該活得更無憂無慮

——要不死去的人沒一個回來的呢?

這個世界太苦太累,申橋的泉水流淌了幾千年,一直甘甜如蜜,為什麼我的日子總被苦水浸泡著呢?

浸泡成了「水浸田」。

「泥菩薩」和老婆前後腳趕到醫院,透過監護室的玻璃窗驚呆了,「泥菩薩」一聲不哼,一改往日的溫和,三步走到「木腦殼」李波的面前,手發抖,指著他怒道︰「你是畜生還是……」後面的話未說完一耳光抽在對方臉上,五個指印應聲而現,揚手還要打,被老婆拽住。

「你不先問問醫生?別打了!」他老婆哭道。

「待會再找你算賬!」「泥菩薩」恨恨地罵了句,轉身去找醫生。

值班的張醫生是「泥菩薩」同村的人,听到吵鬧聲走了過來,對「泥菩薩」說︰「老黎呀!你女兒現在還沒度過危險期,別在這吵!」

「菲子」她媽上前一步,拉著張醫生的手,急切地問道︰「醫生,她怎麼樣?」

「窒息性休克,外帶大面積軟組織損傷!」張醫生用鄙視的眼神掃了一眼旁邊捂著臉的「木腦殼」。

「那到底……」「菲子」她媽不知道問什麼,哽咽著把話沒說完,「泥菩薩」接過來問道︰「人現在有意識嗎?」他明白自己問的是廢話,室內「菲子」靜靜躺在那里,幾個吊瓶順著軟管,一滴一滴緩緩往下滴,心電監測儀的線型跳動極不規律,這是監護室唯一能動的一點一線。

張醫生搖搖頭,嘆道︰「看她自身的素質了,現在還在昏迷當中!」

「菲子」她媽拽著「泥菩薩」咯咯直響的拳頭,腿一軟,倒了下去,張醫生掐了半天人中才蘇醒。

七月四日,他們都熬過了不眠之夜。

那一夜月如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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