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九月一日是全國各校學生開課的日子,大學也不例外,楚禾這幾天很忙,各教研組開會,各學院開會,學生家長找上門送禮的,請著喝酒的,等等鎖事應接不暇。
有一個多月沒見著楚田了,今天打電話說要過來吃飯,楚禾將學生家長約好的飯局給推了,他知道兄弟沒事是不會跑到武昌來的,不可能僅僅是為吃一頓飯。
雖然是親兄弟,可他倆長得天壤之別,楚禾集中了父母的優點,楚田繼承了父母的遺憾,除了開口講話的語速語氣,其它都是兩碼事。
大千世界,無論男女,你的出生和長相是你無法選擇的,唯一可以選擇的是你的氣質和修養。
——這是楚田的自嘲。
楚田小時候逃課,被鄰村的村支書在西瓜地里捉住,一句「賊眉鼠眼」讓他自卑了好幾年,直到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寫了一短篇小說,父親一改往日的威嚴,把嘉慶年間袁名曜的「惟楚有才」冠于他頭頂,方讓他揚眉吐氣,並矢之不渝地愛上了文學和對文字的把玩。
楚禾從小嫉惡如仇,家庭出身成份不好的罵名,常讓他憋屈,憋到十多歲憋成了方園幾里地的「拳頭小霸王」,那幾年父親正經歷如火如荼的*洗禮,在文攻武斗中左右躲閃,沒時間顧上家庭,等到「拳頭小霸王」已揚名十里八村時,他才分心回來雕琢斧正,他堅信「玉不琢不成器」,兩個兒子是他希望的延伸,楚家香火的延續,他要讓他們成為「勞心者」。
因為「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改革的春風吹綠神州大地時,禾田果然衣錦還鄉。
四十九
楚田和紫鵑的團隊剛從S市回來不久。
這次在市委大會議室作的匯報空前成功,善于把掌聲無條件獻給領導的與會人員,這次發自內心的給予了禾田集團,幾次打斷了紫鵑聲情並茂的演講。
會後張鵬不無激動地握住楚田一行人的手說︰「謝謝你們禾田集團,下一步等著正式簽約的好消息吧!」
楚田明白簽約意味著什麼,S市市委的領導主張打造良好的投資環境,誰投資誰受益,禾田集團雖然是搭台唱戲,後期與政府三七分票房收入,但搭台的費用也高達五百多萬,項目的立項要幾個月才能完成,項目正式立項後才能申請銀行貸款,這前期幾個月的周轉是必須禾田集團墊付的。
禾田集團不止這一個項目的運作,如果資金全部墊付進去,中途斷了鏈條,將直接影響任何一個項目的投資成本和開盤計劃。
公司比較大的事情楚田一般都會和楚禾商量,他明白兼听則明的道理,也很佩服他哥的遠見,大事運籌于帷幄之間,方能決勝于千里之外。
另外J市發生的酒駕他決定今晚也說說,五年的駕照吊銷不是能長久隱瞞的,和紫鵑的關系視情況而定,他還沒有想好怎麼開口。
楚禾家位于武昌街道口石碑嶺,大學家屬樓,小區非常怡靜和安寧。
楚田讓司機在樓下等候,按響了3F-201的門鈴。
俗話說︰「妻好一半福」,楚禾能留校任教和出版享譽中外的論文,和他老婆柳晴是分不開的,柳晴身上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能灑及時雨善吹枕邊風,有禾田集團「兼職軍師」之稱。
佷女楚楚開門迎客,一屋炖牛肉的香味撲面而來,「軍師」在廚房頭沒回,熱情招呼道︰「你哥在書房,楚楚,先給你叔倒點水!」跟著又連聲道︰「楚楚,看你叔是喝茶還是飲料,冰箱里都有。」
楚田拿了罐可樂就到書房去了,楚禾正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研究他的課題——《論市場經濟下中小企業的持續性發展》,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民營企業應運而生,各行各業的市場競爭硝煙彌漫,新型企業和中小型企業在激烈的競爭中,80%的壽命沒超過3年,楚禾正追根溯源,從市場營銷和企業管理這兩個支撐企業脊梁的課題中,找到一攬子解決方法。
「來了!」楚禾听到腳步聲,扭頭招呼道,他倆都不抽煙,不需要掏煙點火。
「幾個事情想找你聊聊!」
「待會吃完飯再說,是關于S市的方案吧?項目進行得怎麼樣了?」楚禾說了句自相矛盾的話,他本意是不想楚田打斷他思路。
「那我出去了,待會再說。」楚田沒回答他的問題,反正今晚有的是時間,說完便移步出門。
楚禾善酒,但不喝瓶裝酒,他家長期泡著藥酒,酒是純正的高梁酒,從他岳父的酒坊灌裝過來,絕對「頭子酒」(第一次放的酒)。
「軍師」的菜還是老家的風味,她和楚禾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自然吃慣了酸辣,碗碗湯湯水水,熱熱乎乎,幾盤鹵菜正好下酒(他們小區邊有家鹵菜館,天天排隊),酒過三巡,楚禾開始走入正題︰
「S市的項目匯報結果如何?」
「市委領導都一致通過,張鵬說最近等著簽約呢!」楚田酒量不如他哥,臉開始發燒。
「那好哇!」楚禾舉起瓷杯晃了晃酒,他的酒杯是家里唯一的,那種景德鎮仿鈞窯的粉綠,非常別致。
「資金現在壓力很大!」楚田呡了口酒,抬手夾起一片鴨脖子。
「財務部對項目的預算出來了嗎?」
「還在計算中,從這幾年運作的經驗來看,估計五百萬左右,前期我們要準備至少三百萬才能盤活這個項目!」楚田繼續道︰「公司財務報表你看了沒?」
「我們今年攤子鋪得有點大,流動資金還是一直很緊,主要是今年項目不是串聯而是並聯。」楚禾顯然對公司的資金情況了如指掌。
「這也是我過來和你要商量的,箭在弦上啊。」
楚田考慮事情要復雜的多,公司事無巨細他作為總裁都得操心。
「我琢磨一下吧!」楚禾遇大事一般會三思而後行,比楚田更沉穩。
「我最近還有個小事在處理。」楚田猛喝了一大口酒,咳嗽了一聲。
「什麼事?」「軍師」在邊上插話進來。
「駕照被吊銷了,還要面臨訴訟!」楚田語氣頹廢。
「啊?」……軍師和楚禾都很意外,楚禾端起的酒杯抖了一下,停在空中又放下了。
楚田把醉駕的來龍去脈大概敘述了一遍,沒有提及和紫鵑的那一場浪漫。
「洪律師那邊有什麼進展?」楚禾心情沉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怎麼弄成這樣?」「軍師」急得站了起來,她一激動就坐不住。
「這幾天材料應該差不多到法院了,洪律師和刑事庭幾個法官都熟。」楚田忽然想起了紫鵑,她爸是市里「一把手」,可是這種事洪律師能擺平就不必弄那麼復雜,何況他和紫鵑關系如何發展……。
「還是得你花點錢,現在干泥巴是糊不上壁的!」軍師道。
「你最好抽時間在那呆幾天,把錢用在刀刃上。」楚禾腦海里搜索著J市的朋友。
「今年流年不利啊!」楚田很感激他哥和嫂子都沒有埋怨,苦笑道︰「上次去重慶我同學就說我和他今年犯太歲,謹防牢獄之災,後來到歸元寺抽了個簽,也是有牢獄之災,看來在劫難逃。」
「快別瞎說。」「軍師」只差捂住他的嘴「你知道心理學上有個‘羅森踏爾’效應嗎?」
楚田學過心理學,好象沒听說這個效應。
如果你給一件事物傳遞一種不良暗示,事情往往會真的變得糟糕。如果你始終給它們一種良性暗示,事情會出現轉機或是變得更出色。
——「軍師」給兄弟倆上了一課,她在湖大教心理學。
「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這點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楚禾忽然想起他一個女學生,中途輟學了,現在據說富甲一方,而且與J市政法委書記打得火熱,他決定明天找到她的聯系方式,試試看她能不能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