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救出弟弟,娘也不會原諒她。
風光的背後,即使心酸,也要選擇堅強。
張學麗一個月前開著她的紅色CC在J市待了三天,去時恰逢暴雨。在隨岳高速上親眼目睹一起車禍在她面前發生。黑色奔馳上的一男一女驚恐地從車上下來時,她正好路過,這段時間再跑長途她心有余悸,不敢上路。
上次和3個家屬達成一致,賠了八十多萬並簽訂諒解協議,還有一戶死的是二十多歲獨子,死者母親已經結扎絕育多年,死活不肯要錢,錢對于這家人來說已經不重要,這家三代單傳,香火斷了不是金錢能彌補的,他們要討個說法。
這個世界還有用錢擺不平的事嗎?——「賀三佔」不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推磨說明錢的數量不夠多,手段不夠狠。他對張學麗說暫時晾他一段時間,等他想明白了再去談判。我就不信不就範。
已經晾了一個多月,什麼時候過去合適呢?
張學麗決定病好了再闖虎爪嶺。
五十四
楚田三下J市,時間是九月八日星期四。
之前匯了兩萬給洪律師擺平關系,他電話過來說活動得差不多了。
西方人很反感中國的「差不多」他們喜歡或肯定或否定或量化的答案,這個「差不多」到底差多少,這等于沒給答案。
正是「差不多」三個字改變了楚田的命運。
開庭定于九月九日,八日必須與法院刑二庭的人見面,演練一番第二天的庭審對話。
楚田這次帶了司機小王,外面和公檢法打交道要講點排場,否則別人會低看你一眼。
上午十點半,楚田到達司法局洪平律師辦公室,上次吃小胡鴨來過一次,所以今天過來沒走冤枉路,直接開進了司法局院子,停在夏利邊上。
洪律師辦公室簡陋不堪,兩張深褐色的辦公桌斑駁陳舊,應該有十多年的歷史了,水曲柳的淡黃色椅子,磨的 亮,兩個單發油膩膩的,沒有電腦等工作設備。
如此簡陋的原始辦公環境,楚田懷疑回到了六十年代,懷疑他們平日如何處理案宗。
洪律師是精明人,邊拿起暖水瓶給楚田倒水邊寒暄到︰「這兒條件差點,我們小城市都這樣,其實打官司主要是協調原被告與法院之間的關系,嘿嘿。」他的笑永遠是不溫不火的平淡。
楚田不敢坐沙發,自己拿了把椅子坐下,接過茶缸放在桌上,等待洪律師的繼續。
「法院把案子交給刑庭長了,他和我是發小,拍胸說沒問題的。」
「我想問問整個流程是怎樣的,法院的流程。」楚田神經稍稍松弛了一些。
「明天上午八點半開庭,開完庭你先回去,當庭不會宣判,下周刑議庭會出來個結果,剩下的我來搞定就行!」洪律師習慣性地把頭發往邊上理了理,輕描淡寫地說道。
「刑議庭?」楚田對法院很陌生,問道。
「就是刑事合議庭。一般判決都要經過幾個人合議,開會表決判決結果,刑議庭說了算的是梁庭長,我前幾天已到他家拜訪過了,送了一萬給他。」洪律師沒說「一萬」兩字,豎起食指表示了錢數,他的職業習慣是不留證據,哪怕語音證據。
「我們今天是怎麼安排的?」
「中午我約了梁庭長,到福滿樓一聚,您得表示表示,弄點煙酒就行,還不算行賄」洪律師邊說邊拿起一個檔案盒,繼續道︰「晚上是刑庭長,他和老婆冷戰一個月了,一直和我說想開開葷。」
楚田明白他分開請的理由,同時也感覺到了洪律師的良苦用心,暗暗釋懷,這點錢對于他來說不是問題。
「您這次費心了。」楚田這句發自肺腑的不是客氣,他忽然想起忘了拿禮物上來,又說道︰「我下去一趟,您等會。」
紫鵑給他表叔買了幾盒正宗的「精武鴨脖」,楚田給忘車上了。
「您開車來的?」洪律師上午沒去車站接,估計他開了車,問道。
「對,公司司機開的。」楚田苦笑道︰「五年開不成車了。」話音隨人消失在門口,他步法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