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醉 曾凡祖

作者 ︰ 雁渡寒潭

五十七

J市有四怪︰

申橋喬米幾百擔,

對節白臘價格亂。

市委書記年年換,

常任理事賀三佔。

曾凡祖調J市任職近一年的時間,徹底理解了這四句民謠。

這個人口只有300萬,面積只有萬平方公里的小市,人際關系錯綜復雜,政府想貫徹執行一項決議,解決兩個問題,阻力重重,比曾凡祖想象的難得多得多。

市委常委、市政協、市各職能部門的領導,相互之間總能扯上關系,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只要涉及到某單位或某個人的利益,這整張關系網就會全面過電,讓你的執行如同鐵拳打在棉花上,打不到要害自己反被包圍。

曾凡祖上任後遇到的第一件大事情就是虎爪嶺下的「」案件,如此大的集體械斗,如此多的傷亡狀況,如此惡劣的社會影響,新聞媒介居然沒有報道,公安機關居然能讓主犯錄完口供直接回家……後來,在大量檢舉揭發材料和*的壓力之下,「」主犯才勉強羈押收監。

可直到現在公安機關對「」案件的匯報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案件處于偵破之中。

曾凡祖上任後遇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酒駕,今年四月份全國人代常委會通過了關于醉駕入刑的法案議案,從五月一日正式執行,還不到一個月,就有孕婦在J市大道上被別克撞倒,司機停下車來查看,見孕婦沒什麼大礙,意欲揚長而去,圍觀群眾將其攔住並打了110報警,交警過來發現這司機滿嘴酒氣,遂帶其抽血,第二天結果出人意料,酒精含量為零。偏偏當事人和當事交警「一根筋」,不斷上訪舉報,才勉強讓一醫生調換了工作崗位,據悉那名醉駕司機是政府某要員,社會輿論一片嘩然。

「市委書記年年換」決不是空話,曾凡祖查詢了上十年來的J市市委書記的任期,最多的不到一年半,要麼主動辭職要麼因「為官一方,政績平平」而調離,人說仕途險惡,J市的仕途黑暗重重,讓你不得不知難而返。

曾凡祖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大半年的時間讓他已筋疲力盡,他需要休息一下,調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不想無功而返,從哪里開始撕開一個口子,剝繭抽絲,步步為營,拓展一片晴空,最終將J市的這層無形的網撕得肢零破碎,

——這是他要謀略的。

這個星期他沒回武漢,平時一般一月回去一兩次,今天他想到辦公室去坐坐,腦海浮現出王昌齡的那首《出塞》︰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渡陰山。

五十八

早上十點在市委書記辦公室,曾凡祖靠在大班椅上閉目養神,這張大班椅是這個室內唯一更換過的家具,他來時大班椅後靠背已失去平衡,一邊高一邊低,向後靠時支撐力度不夠,第一次差點倒栽下去,秘書進來看見了,連忙問是否要換一把,他沒好氣的訓斥了一頓,這麼簡單的事還用請示嗎?

不知道是上任在這張椅上折騰的還是幾任折騰的,秘書搬出去就散了架。

在曾凡祖的正對面牆上掛著一行書法︰

政聲人去後,

民意閑談中。

這是湖北省離任省委書記送給他的,他走到哪兒都擺在辦公室最顯眼的地方,警示自己不枉為父母官。

這麼多年過去了,回首仕途都無愧于民,無愧于心啊。曾凡祖獨自感嘆。

桌上的手機響了,是閨女打來的,這丫頭這段時間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神秘秘的,不知搞什麼名堂。

「喂?」閨女的聲音永遠那麼甜「爸,我過來了。」

「你怎麼過來的?要我接你嗎?」曾書記很奇怪她又跑到J市來了。

「我十多分鐘就到,您在賓館嗎?我們公司司機開車過來的。」

「怎麼來之前連個電話都沒有?你最近總跑J市是有什麼事嗎?」曾書記暗暗揣摩著丫頭,這一個多月不是她過來就是她老板過來,不會有什麼項目在這邊談判吧?上次過來問她也沒答案,她老板住賓館都是他在安排。

「過來再說吧。」閨女在她爸面前永遠強勢。

昨天上午十點十分左右,紫鵑手機傳來短消息,低頭一看,是楚田的,只有三個字母︰「SOS」

她從公司會議室匆忙走到外走廊,電話回過去是忙音,打洪律師的電話也佔線,頓時手足無措,心里「怦怦」直跳,她預感事情變嚴重了,趕緊給公司董事長楚禾打過去,一問才知道他也收到了同樣的短信,和楚田失去了聯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問司機小王,他說不知道,剛在車上睡著了。

再聯系洪律師,終于電話打通了,對方沮喪的傳來楚田被重新收監的壞消息。

「怎麼會這樣呢?」紫鵑聲音發抖。

「開完庭突然沖進來兩個民警和法院的梁庭長,拿出逮捕證和相關手續,執行了逮捕。」洪律師聲音低沉。

「怎麼會這樣呢?」紫鵑又問道,「不是說工作做通了嗎?刑庭長、梁庭長也送了錢的嗎?不是已經取保候審了嗎?」

「我也沒想到弄成這樣。」洪律師垂頭喪氣地答道。

「那你錢到底給沒給?」紫鵑氣得渾身發抖,「怎麼辦點事那麼費勁?你當初怎麼拍的胸?」

「、、、、、、」洪律師被她一陣掃射,一時語塞,停頓了半天,重新答道︰「听梁庭長說這是市里統一行動,J市第一批醉駕的現已全部收監。」

「他們說收就收,那要你干嘛?」紫鵑對這個遠房的親戚到了近乎不講道理的地步,她實在太意外了,實在太氣憤了。

一切都出乎意料之外,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掛了電話,冷靜了一會,重又給楚禾打電話把J市的大致情況作了匯報,楚禾顯然比她心態好多了,遇事不會沖動得沒章法,他問紫鵑下一步法院會怎麼辦,什麼時候辦,現在該從哪兒著手。

紫鵑定了定神,重新撥通了洪律師的電話,得知下周一會開庭審判,稍微緩了口氣,看來這兩天的時間非常關鍵,她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必須不計後果把楚田救出來,那可是她唯一深愛和欣賞的男人。

打定主意和楚禾作了溝通,楚禾說你過去行嗎,紫鵑坦白的告訴對方︰我爸是那市委書記。

楚禾愣住了,他懷疑听錯了,又問了一遍得到肯定答案後,他決定先讓紫鵑在公司等他,他便約了「軍師」看是否一同前往。

他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討論了半天,「軍師」建議紫鵑一個人去比較合適,他們倆口子過去人生地不熟,反倒礙事,具體如何操作,作了最好和最壞的打算。

接著楚禾給司機小王打電話,讓他在J市待命。

從咖啡廳出來,「軍師」神秘地對楚禾說︰「你弟弟再婚指日可待了。」

楚禾正在焦慮當中,沒听懂老婆沒頭沒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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