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不是在沉默中變壞，就是在沉默中變態——這句是80後總結出來的真理。
「鐵牛」是90後，他沒讀幾天書，不會明白這麼經典的真理，他叫好是終于有人和他互動，只有壓抑很久的心理狀況才能干出這等變態的事情。
他太需要這一頓揍了，皮肉雖然受了點苦，但心中的那座火山終于將滾燙的岩漿噴出，一個字︰爽。
「木腦殼」警官余怒未消，罵道︰「你給老子滾回去！」用手指指黑洞洞的牢房，繼續道︰「別讓老子听到鐐銬的聲音，听到還得挨揍。」
「鐵牛」美美地從地上爬起來，彎腰抓住腳鐐，一步一挪向NO2走去，他不會滾，如果真如「木腦殼」說的那樣滾，可能進去還會挨揍。
隨著 啷一聲，嘩啦嘩啦鐵門又鎖上了，「鐵牛」看見一屋子的犯子以嘿嘿的表情看著他，沒人吭聲，但表情分明告訴他說︰嘿嘿，一場好戲。
「你給老子听好！」床鋪上斜躺著頭當，左手拿著《今日關注》，右手指著彎腰挪步的「鐵牛」說道︰「你知道你為什麼挨揍嗎？」
「鐵牛」茫然道︰「大哥，我哪兒得罪您了？您明示明示，我改還不行麼？」
「從你進來老子就開始謀劃，就是讓你自己找揍！」頭當從床鋪上坐起來，一只腳踏在「鐵牛」肩上，繼續道︰「你在NO1耀武揚威什麼？你他媽的進來老子這兒就是孫子。」
頭當說了句無比矛盾的話，老子和孫子可差著輩分呢！
「泡餅，你給他講講！」頭當指著其中一胖頭「鐵板」道。
「泡餅」領命，娓娓道來︰「我們明哥可是應城赫赫有名的老大，你進來、、、、、、」
約模三分鐘後「鐵牛」才明白，原來這個明哥和張學友是同一天進的看守所，同一晚上的虎爪嶺，同一晚為同一棵對節白蠟發生爭執，同一晚為同一棵對節白蠟發生械斗的雙方大哥。
「你知道了吧！」頭當明哥得意洋洋地說道︰「進來半年後老子才明白，真正的高手是兵不血刃，借刀殺人。」他腦海還浮現著「木腦殼」警官的憤怒和罵聲。
號內所有犯子似乎茅塞頓開，齊刷刷把敬仰的眼光投向了明哥。
「挨了這頓打，你以後在里面可就懂事多了！」
「鐵牛」听著明哥的指點，從剛才的美美之中回味過來，心想︰我還以為是因狐狸的事情呢，誰知道是、、、、、、我招誰惹誰了？
正瞎琢磨呢，鐵門 啷 啷又開了。
「鐵牛，收拾東西回家。」一「外勞」笑嘻嘻地對「鐵牛」說道。
「啊？、、、、、、」「鐵牛」正彎腰抓著腳鐐，準備挪到床鋪邊坐下，听到天上傳來天大的喜訊，不知所措，一步沒挪穩，摔倒在地。
「回家！」光頭「外勞」聲音中帶著羨慕。「你自由了。」
從外面走進來另外一個「外勞」，拿著鑰匙開始給「鐵牛」松開腳鐐，一步一步還他自由，看著「鐵牛」呆滯的眼神，伸手掐了他的臉。
生疼！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鐵牛」不敢喊出來，雙手抱拳，跪在地上忙不迭給各個號友磕頭。
磕完頭，「鐵牛」輕快走到後面風場，從水泥格板下拿出一個塑料袋，胡亂將自己的鞋子、襪子、毛巾、一堆髒衣服死勁往里塞，幾只衣袖沒塞進去，還甩在塑料袋子外，幾步小跑就出了號子門，留下一屋子的怔怔眼神。
外面值班台邊站著兩個陌生警官，正和「木腦殼」警官履行著交接手續，兩「外勞」又給「鐵牛」從倉庫拿來皮帶和鞋子，「鐵牛」接過來時分明手抖。
辦完手續，「鐵牛」又給「木腦殼」警官和陳教等人鞠了一躬，說聲謝謝對不起，跟著陌生警官出了看守所。
外面依然陰天，狂風暴雨現在只剩下紛紛紛紛的零星點滴，此刻「鐵牛」心里卻陽光一片，終于自由了。
停在看守所外垃圾堆旁的黃色小面里伸出一個光頭來，揚手對「鐵牛」叫道︰「鐵牛，鐵牛，這邊上車，這邊上車！」
「鐵牛」還按著慣性跟著警官往前走，準備上警車呢，听著喊聲連忙回頭，原來是J市的大哥「黑皮」。
他傻乎乎笑了笑，扭頭對警車里的兩位警官說︰「拜拜了！您 ！」
說完踩著泥濘的馬路牙奔向小面，奔向「黑皮」大哥。
他又走錯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