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九月二十二日晨。
「軍師」昨晚下榻在北京市海澱區的湖北飯店,清早九點的《國際教育心理學研討會》在首都圖書館開幕,雖然走過去就十分鐘,可她的生物鐘六點半就讓她醒來,想想家中的閨女還要上學,每天早上都是她做完早點才去叫她起床,這閨女是否還在熟睡中呢?
「楚楚啊!」「軍師」撥通了楚楚的電話,現在的小孩都與時俱進,初三就人手一部手機。「醒了嗎?」
「早醒了!根本就沒睡好。」楚楚躺在床上,瞪著眼楮望著天花板,嘟噥道。
「怎麼哪?想媽媽了?」「軍師」心里一暖。
「想什麼想!家里昨晚來了賊!」楚楚沒好氣的叫道。
「什麼?賊?」「軍師」緊張道。
「是啊!哎呀,不跟你說了,我要穿衣服上學了。」楚楚看了看對面牆上掛的石英鐘,時間已經指向六點五十九分,她準備穿衣服。
「怎麼回事?你還沒說清楚呢!什麼賊?」「軍師」莫名其妙,這孩子怎麼回事,繼續問道︰「偷什麼東西了?你爸呢?」
「什麼也沒偷,還睡在隔壁呢!」楚楚憤憤道。
「啊!」「軍師」的頭一下子就大了,「你說什麼,我沒听明白,是爸爸睡在隔壁還是賊?」
「賊呀!」楚楚不耐煩地吼道︰「我掛了啊,沒時間給你說。」
「什麼?你再說一遍、、、、、、」「軍師」已是一頭霧水,她被徹底弄糊涂。
「你問我敬愛的爸爸你親愛的老公吧,我要拜拜了!」楚楚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什麼都明白,什麼都不明白,明白的那部分她不知道如何啟齒,說媽媽你走之後爸爸半夜帶了個嫵媚妖嬈的「狐狸精」回家了,這可能嗎?還是不說為妙。
聊齋的故事由大人去講吧,我還是上我的學,98(3)班的班長兼學校的團支部書記可不能遲到!
、、、、、、。
「軍師」心急如焚,有一千種猜測和幻想,怎麼也想不到一個「賊」能睡在自己的床上,這該死的楚楚也不接電話,算了,找她爸!
「喂!」家里的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這家伙搞什麼鬼,「軍師」在疑惑中帶著一腦門子氣,「你干什麼呢?」
「老婆大人那!睡覺呢。」楚禾還沒睡醒,眼楮都睜不開,從書房模索著走到客廳,听筒都拿倒了,發現不對,趕緊換過來,繼續道︰「這麼早啊!老婆大人。」
「你怎麼回事?楚楚說家里來賊了?」「軍師」迫切想知道答案,語速急促。
「什麼呀?」楚禾驚出一身冷汗,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徹底清醒,趕緊解釋道︰「我學生昨晚被一伙歹徒給劫了,剛好我踫上,從派出所回來就到咱家過一夜、、、、、、。」
「哪個學生?」「軍師」稍微松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張學麗,就是上次給咱幫忙的那個!」楚禾看著閨女背著書包出門,回頭調皮地伸伸舌頭,做了個拜拜的手勢,頭皮有些發麻。
「她?你把她領回家里來了?還睡在、、、、、、」「軍師」想象著一個「狐狸精」睡在自己床上的場景,一只蒼蠅飛進喉嚨,語無倫次道︰「那你們,你們昨晚?」
「你想到哪兒去了?老婆!小孩無娘,說來話長,回頭慢慢說給你听吧!」楚禾現在是黃泥巴掉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好哇!你個衣冠楚楚的楚教授,什麼教授?你簡直就是禽獸!」「軍師」罵人從來不帶髒字,畢竟是大學的老師,但兔子急了也咬人,她繼續咬道︰「我說這段時間對我不理不睬呢,原來和這個狐狸精勾搭上了,居然勾搭到我家里來了?你還是不是人?」
「軍師」歇了一口氣,繼續罵道︰「畜生!」
「老婆,你听我解釋、、、、、、。」楚禾發現誤會太深,不知從何開始說起,還待理清順序和條理,又被首都那邊的機關槍給掃射一通。
「你說你還是不是人?你們楚家怎麼盡出這路貨色,你弟弟坐牢你在家偷人,你、、、、、、。」「軍師」想起楚楚說的「家里來賊」的暗語,越罵越激動,語言超出了他們家庭的底線,罵向了整個楚府。
楚禾本來還想繼續解釋,被這幾句極端的掃射擊中尊嚴,一股無名怒火騰地升起,端起「愛家者」導彈向身處首都北京的柳晴回擊︰
「你罵什麼呢?我楚家出什麼貨色了?坐牢怎麼啦?坐牢關你屁事?就是坐牢也沒什麼丟人現眼的,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說三道四?」楚禾想起爺爺在土改年間的坐牢,心中悲憤不已,早就成為歷史的一個心痛或許是歷史的一個錯誤關你柳晴一毛錢的相干?
「我是沒資格,你資格太老了,資格老到連學生都能勾引到手,你還要不要臉?」
「我勾引誰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呀?」楚禾現在已經失去了解釋權,戰火一旦燃燒起來,理性的解釋絕對靠邊站,唯一能起作用的是以牙還牙的怒吼,教授在戰火紛飛的時刻也是一樣。
「你等著!等著回來離婚吧!不要臉的東西!」這是二十多年來「軍師」第一次提到這兩個敏感的字眼,她已經氣得沒有招數,說完就掛了電話。
「誰不要臉了?你理智一點行嗎?把事情搞清楚再說話,簡直是不可理喻!」
楚禾心太亂,亂得一塌糊涂,簡單的一次英雄救美,居然鬧到家庭破裂,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對不起!楚老師。」張學麗斜靠在主臥的門套邊,理了理一頭秀發,一只手插在頭發叢中一只手捂著胸口,輕聲說道。
睡在主臥的她也被客廳的遠程導彈給擊中,出來觀戰,半天插不上嘴,她知道插上嘴更是添亂。
「不管你的事。」楚禾余怒未消,扭頭看了看這位褪去鉛華的學生,怎麼也不像「狐狸精」啊,繼續道︰「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更年期,容易激動!容易激動!」
「我待會就走,給您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張學麗誠心道歉,她想起楚禾昨晚說的沒那麼小氣的話,覺得神聖的教授在家也不過如此。
「沒什麼,夫妻之間吵吵嘴是常事,舌頭和牙齒能不打架嗎?」楚禾苦笑道,他既在安慰張學麗也在安慰自己。
「但願您的太太能寬宏大量,我也不希望讓您家不和!」張學麗心里罵著自己,嘴上和她尊敬的老師說著邏輯不通的話。
彌漫的硝煙似乎在石牌嶺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