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伍拾伍
「木腦殼」見不得幾個好菜,見著好菜胃口大開,就著岳母大人的烹調手藝,三下五除二兩瓶啤酒飛快下肚,坐旁邊的黎正昌第一瓶還沒喝完呢,他便開始環顧左右,「泥菩薩」皺起眉頭,本準備喊老婆去盛飯,看他意猶未盡的樣子,忍不住問道︰「要不還來兩瓶?」
「行!」——「木腦殼」女婿的木訥讓他岳父習慣了,「泥菩薩」從冰箱又拿出兩瓶金龍泉,給木訥女婿斟滿,繼續問道︰「上次那個張什麼的逃跑沒給你們所帶來影響嗎?」
「沒有啊!」「木腦殼」腦海里閃過張學友的形象,不快地嘟噥道︰「一個死都死了的逃犯,還談他干嘛?」說完繼續嚼著腮幫子里的紅燒牛腩。
「你們歐陽所長就沒受什麼處分?」「泥菩薩」看著旁邊的木訥吃貨,心里很是著急,他今天叫「木腦殼」來是有用意的,這用意一直在心里盤算,盤算好幾個月了。
「沒有啊!不過好像準備要調走呢,調到下面鎮上去當派出所所長。」
「你不想當官?」「泥菩薩」盯著女婿發紅的眼楮,正色問道。
這一句把「木腦殼」可算噎住了,他口腔里正用舌頭來回捋開紅燒武昌魚魚肉和魚刺的分類,岳父這句驚天動地的想法竟然讓他亂了手上方寸和口腔運動秩序,一根魚刺生生卡在咽喉的正中央,好不難受!
啊!啊!哇!哇!唔嗯幾下,他臉煞地漲得通紅,趕緊起身向廁所奔。
「忘憂草」沒听見,她正在里屋給孩子喂飯,她媽見狀倒是著急地跟了上去。
「沒事吧?要不倒碗醋你喝,拿飯團咽也能管用的、、、、、、。」看著「木腦殼」一只手扶牆,一只手捂胸,彎腰對蹲坑拼命哇哇不停,做岳母的也不能袖手旁觀啊。
「沒事,沒事!」「木腦殼」嘴角流著口水,來不及擦干淨,扭頭對岳母回道。
「泥菩薩」坐在桌旁沒動,筷子停在半空中也沒動,腦袋左右緩緩搖晃著,他對這個女婿很失望,不僅僅失望其吃相不雅,更失望他胸無大志。
五分鐘左右,「木腦殼」勉強將卡在咽喉的魚刺囫圇咽下。
還是飯團管用,三大口吞下飯團的同時,也把魚刺裹進胃里,讓胃液去融化這該死的魚刺吧,剛撬開的金龍泉還有半瓶可不能浪費!
「木腦殼」在衛生間找紙擦擦嘴角的口水和眼角的淚水,重新返回戰場,也不動筷子,端起啤酒杯對「泥菩薩」說道︰「您剛才說什麼呢?我沒听見。」
「我是問你沒想過當官嗎?」「泥菩薩」提高嗓門,看也沒看身邊木訥的吃貨一眼,伸手去夾花生米,不耐煩地回道。
「當官?」「木腦殼」模模後腦勺,仿佛在听天方夜譚,一雙迷惑的眼神看著「泥菩薩」,心想︰您那‘2002年的第一場雪’故事,J市家喻戶曉,從正科級干部一夜間貶成這般模樣,快退休的人也沒混出什麼名堂,還好意思跟我說當官?
「是啊!」「泥菩薩」喝口啤酒,清清嗓子,把心里盤算的計劃一並道出︰「你知道公安局局長賀長春是我原來同事,其實這些年一直沒斷聯系,上月在天門搶救他的、、、、、、」本來要說「他的女人」三字,覺得不妥,改換道︰「搶救他一親戚,我們還一起聊過呢,關于你的前途問題、、、、、、。」
「木腦殼」瞪大眼楮,盯著「泥菩薩」額頭上那塊紫疤痕,大氣都不敢出,繼續听著這位從沒關心過自己的「泥菩薩」天方夜譚。
「你知道嗎?現在歐陽泉因為看守所在押人員月兌逃的事情,局里已經準備讓他下課,你想想,鬧出這麼大的事情,誰能兜得住?何況差點要了賀局長的老命,他能放過他嗎?」「泥菩薩」再次猛灌一大口酒,停頓幾秒,低聲道︰「我和老賀的關系多少年了?之間的交情不是你們能懂的!」他腦海閃現出幾次芙蓉酒家行賄送禮的場景,不禁呵呵笑了幾聲。
「你乘著這機會補缺,弄個副所長當當應該是沒問題的、、、、、、。」「泥菩薩」看著目不轉楮的「木腦殼」,說最後一句時,自己都沒了底氣,心里兀自重錘一聲打鼓︰
你這「木腦殼」是那塊料嗎?
「拿點錢出來,我給賀書記送去,按照現在行情,副所長應該五萬就能搞掂、、、、、、。」「泥菩薩」的話音被「木腦殼」咳嗽聲打斷。
「爸!」「木腦殼」這句「爸」叫得生硬,一年難得叫一次。「他賀三佔現在都要被雙規,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他反應再遲鈍也反應過來自己說出了岳父大人的綽號,趕緊打住話巴不再說下去,有些揶揄的表情伸手把酒杯重新端起,嘴唇湊上酒杯的瞬間,余光還是分明看見「泥菩薩」臉頰的顫抖。
「忘憂草」從里屋剛好走出來,看著丈夫發紅的雙眼,知道他又喝多了,連忙解圍道︰「爸,我們哪有那麼多的錢?再說當官有什麼好,平民老百姓不是一樣過日子嗎?」她對「賀三佔」恨之入骨,听到父親談那王八蛋牙齒就咬合得咯咯直響,1994年冬天那片黑暗的雲就會慢慢在心底彌漫開來。
何況還要他們拿錢去送給這王八蛋呢?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