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那刻,她根本無法做出反應,是有人推她的,而且還是往孤獨的身前推,當時蘭姨就在她旁邊,只有她會這麼做。
曲瘦蘭靜靜地︰「是。」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愛……」
曲瘦蘭厲聲打斷她的話︰「他是男人,他必須像個男人一樣死去!」
這是蘭姨第一次嚴厲地對她說話,她的表情……跟衛涯死前一樣,視死如歸。
難兒怔怔地看著她。
「讓他保留身為男人的尊嚴,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蘭瘦蘭說得很平靜,可難兒從她的表情中感受到她的痛苦與隱忍。
五年來,她和衛涯到底在承受著怎麼樣的痛苦?這種痛苦,可否能為外人所知、所道?
不能!
良久,「我知道了。」難兒垂下頭來,不論是恨是痛,是悲是哀,都只能承受。
又是長久的沉默。
「衛……大人的遺體呢?」
曲瘦蘭半晌才道︰「被帶出宮外了,大概被埋在京郊的亂墳崗。」
亂墳崗……難兒的心里,如針刺一般的痛,痛到骨里,痛到血里。
三聲更鼓,悠悠地傳來。
曲瘦蘭站起來︰「公主,請歇息吧,皇上這兩天來一直在守候您,今天下午才去處理朝政。天明以後,皇上會來看您,請您不要辜負了皇上的心意。」
蘭姨出去了,難兒看到她的背影仿佛蒼老了很多,明明她三十未到,而眼神,已經飽含滄桑,就像已經活了一輩子。
每一次刻骨的疼痛過後,都是雷打不動的冷靜。
也許沉睡太久,難兒並未睡著,只是躺在床上,靜靜地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也只有這時,她才隱隱地感到後怕︰無論有沒有她為孤獨擋那一刀,獨孤都不會有事。
因為,在衛涯的匕首刺進胸口之前,獨孤的刀會先插進他的胸口。
只要是真正的高手,都看得出來,獨孤的身手絕不在衛涯之下,就算她已有醉意,但那種身經百戰的頂尖高手的本能,仍然能讓她在受到攻擊時作出近乎本能的反應——衛涯殺不了她!
難兒終于明白了獨孤為何總是這般從容,「這世上,能殺得了我的人還沒長大」,這話並不是她的傲慢自大。
更何況,她的身後還有一個幽靈——幽風。
她也想起來了,嬪妃們對于幽風的出現並不吃驚,甚至還為此悄然退後——她們知道他的存在,並且害怕他的存在。
為何這宮中的守備並不那麼森嚴?為何這宮中的侍衛都是女侍衛?為何獨孤的身邊從不帶著侍衛?
不僅因為宮中全是女人,更是因為獨孤的高強身手和她身後的幽靈護衛。
難兒想明白了這些後,又是一身冷汗︰自己,還是太稚女敕了!
她差點就想借著衛涯的計劃,衛涯行刺在先,她行刺在後,趁著獨孤擋下衛涯那一刀的機會給獨孤一刀——幸好她當時遲疑了一下,沒能實施,否則,不要說自己和丁嬤嬤、蘭姨的命,包括整個青國的復國計劃,將毀在自己手里!
一驚一乍之中,一口鮮血從她的嘴里噴出來,染紅了被子。
噴了這口鮮血之後,她的心里真的平靜了。
每一次痛楚,每一次教訓,每一次犧牲,都只是為了將她磨成一把所向披靡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