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世子劉乾,自幼即被身邊那些宮娥宦官們一個個捧在頭頂,當祖宗般供著奉著。生母薛氏亡故之後,府內一應家務雜事才由崔氏一手把持,想他既為魏王劉璋的長子,又是天子的長房長孫,雖與那婆娘多少不和,然崔氏卻也不會單少了他什麼。故雖不至于頤指氣使,到底少不得養成些拿大欺小的性子。每見阿寶愈遠著自己,心里雖也加倍喜歡,但終不免要有些芥蒂,再與往日那些一意趨奉迎合他的美貌女子相比,以為她定是瞧不上自己如今這番處境才如此。偏又不能照往常在府內那般發作,更因了這場大病,先前的倨傲心氣也被迫折了過半,一來二回,竟不覺把個容貌原本稀松平常的裴阿寶上了心。
剛巧曹佑齊才走不多時,因說他身子漸大好了些,是以,听見外面人說話,遂也掀了簾子自個扶著泥牆出來走動。病了這麼些時日,臉也黃了,眼也 了,身上衣衫鞋襪卻一處不亂,又拿烏木簪子整整齊齊束了頂發。待瞧見阿寶蒙了遮面站在院當中,一雙鳳目只不過隨意望了她一眼,卻是不發話。
裴母一抬頭,先唬了一跳,忙不及又賠笑見禮,又喊阿寶。劉乾俱照常免了,一面用衣袖掩了口鼻,自己扭頭再低低咳了幾句。這邊阿寶已當地拜了下去,垂了眼皮子,一派正經沉默的脾性。听見他叫起,便起身拎了裙子,低頭自個往西一間小步進了,輕易再不出來。
劉乾一邊自是怏怏不樂,怎奈裴府一門雖寒微,終歸也是清清白白的小戶人家,那裴榮雖無甚官階品級,卻是在他四叔手底下謀事,于他又有救命之恩。如今雖不得已一家子在這徙流之地服侍他生活起居,礙于窮閻漏屋所限,阿寶年紀也小,于男女大防上已是減去了不少。故劉乾一時也無甚可挑,身段、脖頸卻又端起了不少,也不理裴母,自己從牆根取了拐杖來,一級一級下了廊前的石階,慢慢行到柴門外面去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