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關頭還能淡然一笑,自然不是因為還有什麼後手,況且也不可能會有後手,若真的還有後手,為什麼不一開始在自己的族人們還未開始死傷前就拿出來呢?這顯然並非如這些人類軍士的內心所想。
能在這種時候還淡然一笑,只是因為老族長和所有剩余的精靈族族人全都看淡了生死,或者說是他們已經有了一顆坦然面對死亡的心。而且,之所以還能笑的這麼自然,更因為他們每一個族人都非常的清楚,自己在此時雖然失敗了,但對于整個精靈族的血脈延續來說,卻無疑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他們死,但族長不死,精靈族就還有復興的那一天。他們活,族長死了,這就等于讓精靈族在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滅絕。對于人類,精靈族人還是很友善的,但那都是在以前,可現在在場每一位精靈族族人的內心都升不起一絲友善之心,有的只是仇恨,以及暢快。
「爺爺!」被弟弟修瑪以及身邊的數名男女護衛帶出了家鄉大約五六公里遠的距離之後,修斯忍不住再次回頭向著精靈之家的方向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呼喚,臉上盡是悲哀之色,一雙幽綠色的眼楮已經隱隱變得濕潤,眼淚不听使喚的開始了打轉。
修瑪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沒有說話,他只是對修斯投去一個理解的眼神,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護衛們的神情此時同樣寫滿了悲哀,內心全都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痛苦之中。誰都知道,他們這些人今後就將是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精靈族人了。
氣氛頓時變得沉默起來,淒涼與深深的悲哀充斥所有人的腦海,也同時充斥在四周的空氣之中。一陣微風吹來,小樹搖蕩,幾片樹葉緩緩飄落,現在還未到秋季,但精靈族的這些僅存的族人感受到微風的吹襲,看到了樹葉的飄落,卻仿佛有種突然到了冬季的感覺。
不但身體感覺到異常的寒冷,內心更是冰寒。不過,在心寒之外,還有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一直在他們的內心不停的燃燒,就好像是被點燃的燈油,久久都沒有熄滅,也不能熄滅。因為把這團火苗燃燒的更猛更久的是他們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東西,仇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修斯越想就越覺得憤怒,越想就越想要回去報仇,可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不願意自己的爺爺最後連死了之後,都不能瞑目。自己要保住性命,等有朝一日有了機會再來報仇不遲。
修斯深深的在內心告誡自己,即便以後的生活有再大的困難,他都要邁過去。即便以後自己有再強的實力,他也不能忘記今天的滅族大戰。
深深的呼出一口長氣之後,修斯的神情漸漸恢復了平靜,他做好了今後到底該如何生活的打算,心情也就慢慢變得平靜了一些。修瑪和其他族人看到族長的心情終于恢復,他們也一個個臉上現出了淡淡的笑意。
當然,這也只是好似流星一般,轉瞬即逝的淡笑而已。誰都無法掩飾自己臉上那抹無論如何強顏歡笑都無法遮掩的悲色。
然而,正當修斯,修瑪兄弟倆紛紛起身,和剩余的幾名護衛打算繼續朝著南邊趕路的時候,他們的腳步卻是同一時間停了下來。修斯更是一臉驚愕的盯著前方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森林深處,雙目一凝,臉上滾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怎麼了?」所有的族人全都同時轉頭看向修斯,修瑪更是忍不住疑惑的開口問道。
修斯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把體內的氣息向外擴散,就好似一塊透明的扇形波紋,正向著前方慢慢擴散,範圍越擴越大,距離越擴越長。突然,在兩秒鐘之後,修斯的面色頓時一冷,用只有他和周圍護衛听得清的聲音,小聲說道︰「有人。」
此言一出,不管是修瑪還是護衛們全都一個個臉色煞白的看著前方,內心一顫。
修斯看到同胞們眼中的驚懼之色,緩緩的搖了搖頭,目光一冷,繼續沉聲道︰「大家放心,不是很多人。只有兩個人和一頭魔獸。」
「還好。」修瑪長長的吐出口氣,他月兌口而出,說道。這句話也同樣代表了一直沒有開口的護衛們的內心。
但修斯的臉上卻沒因此放松,反而眉頭一皺,認真的說道︰「不過,實力很強,那兩個人都是中級修煉者巔峰的程度,和我差不多。」
修斯的話說得很慢,聲音也很輕,但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剛剛內心暗松一口氣的眾人全都在這一刻,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狠啊!
人類大軍侵略自己的家園不說,還要趕盡殺絕。而且為了徹底的將自己精靈一族從這個世界上抹殺,居然還派出兩名中級修煉者巔峰級別的超級強者來狙殺自己,這種心機不單單讓修斯內心暗自惱火,更讓他忌憚。
可是,繼續探查一番之後,修斯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放松了下來,不再緊張,他雙目突然一亮,自信的說道︰「不過,大家放心,那兩個人還沒有發現我們。
修瑪,跟我一起狙殺他們。你按照我說的做,把氣息悄悄的擴散出去,一旦鎖定目標,立刻放箭。記住,我們只有一次機會,目標分別是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我負責解決,女的交給你了。只要射中,我們絕對可以當場把他們射死!」
「是,大哥!」修瑪重重的點了點頭,听了大哥修斯的這番話,他的內心也升起了強大的自信。話還沒說完,他便開始凝神散氣,拉弓上弦,同時慢慢的把一道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能量,從指尖注入到了冰冷的羽箭之上。
「放!」一聲決定生死的喝令出,修斯和修瑪兩人同時射出羽箭,就听空氣之中突然傳出兩聲「嗖嗖」的破空之聲,兩只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羽箭就仿佛兩道綠色的閃電一般,呼嘯間,就一頭扎入了前方看不到盡頭的森林深處。
恩?
正在森林中緩步前行,一直和娜可露露談笑的無奇頓時感覺前方的空氣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他下意識的把氣息向外擴散,一秒鐘之後,臉色頓時大變。只是一秒鐘而已,他便立刻敏感的察覺到了前方忽然射來兩道可怕到足以瞬間秒殺他們二人的能量沖擊。
抬頭目光凝神一看,只見眼前的森林深處忽然竄出兩道綠芒,仿佛是閃電一般,居然一瞬間就撲到了距離己方只有一米的半空。
無奇的內心頓時一驚,全身的毛孔似乎在這一刻完全收縮,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但手卻沒有閑著,而是在發現綠芒之時迅速抽出胸口的無名古卷,對著身前一揮。
「叮!」只听一聲好似釘子撞在鐵板上的脆響猛地響起,一道火花在無奇的身前忽然閃爍了一下,那道綠芒便頓時在無名古卷的所化的白龍撞擊之下化成了點點星光。
直到這時,無奇的內心才暗松了一口氣,但他還沒來得喘口氣,一聲金屬貫穿的悶聲便立刻好似一根銀針深深的扎入自己的心髒一般,讓他的心神立刻不穩,慌張。他異常焦急的轉頭,口中頓時同時發出一聲包含了太多情感的呼喊,「露露!」
這一聲呼喊發自內心,不單單因為他曾經在貝妮姐姐臨終前所做下的承諾,還包含著他和娜可露露相處之下產生的深厚友情。雖然平時無奇對娜可露露從未表現出任何的關切之情,但在內心深處,他卻一直把娜可露露當成是自己的親妹妹看待。
即便自己說不定還沒有眼前的這個女孩年齡大,但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而且他會經常拿娜可露露開玩笑,也是一種關心的表現,只不過無奇並不太會表達自己,所以便讓他和娜可露露的關系一直處于一種非常微妙的狀態。
但剛才那一聲的呼喊,卻無疑暴露出了無奇內心深處最最真實的情感。無奇是個不喜歡被人知道自身秘密的小屁孩,但是今天,此時此刻,他卻完全顧不得這些。他此時的內心只想著娜可露露,只想著自己她會沒事。
「噗!」一聲悶哼響起,娜可露露的身子直接被修瑪的破甲箭貫穿了身體,她就好似一根木頭般,無力的向後栽倒,眼中充滿了驚愕之色,不過片刻之後,在听到無奇的那聲呼喊之後,她的內心便是一喜。然後,就無力的閉上了雙眼。
鮮血從娜可露露的胸口慢慢的流下,把本來就鮮紅色的衣服染的更加艷紅,只不過這種艷紅卻看的讓人心顫。無奇瘋狂的搖晃著已然閉眼的娜可露露,口中不停的呼喊的娜可露露的名字,可對方卻並沒有抬頭回答自己。
「露露!!!醒醒!露露!你不能睡!快醒醒!」
他越搖就越覺得心痛,越搖便越感覺心涼,內心仿佛是已然進入了冬季,被完全凍結了一般,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溫熱的氣息,有的只是比寒冰還要冷的感覺。當然,還有一種心如刀割般的刺痛。
一行熱淚無聲的自無奇的眼中流下,就在他打算大哭一場之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了小白的叫聲,「主人!快用醫療術啊!」
一听此言,無奇黯然神傷的雙眼頓時一亮,「對啊!我真是關心則亂,居然忘了還有醫療術!」
小白的話音還未落下,無奇已然在自語的同時施展起了醫療術,他一手抱住娜可露露的身子,另一只手在虛空隨意一劃,在口中咒語連吐之下,一片只有巴掌大的白雲便驀然間覆蓋了整只手掌。
沒有任何猶豫,無奇立刻使出全力,將深深扎入娜可露露胸口的羽箭拔出,「噗」的一聲,他臉上頓時被鮮血濺的有些視線模糊,不過他的表情卻不再悲傷,反而是一臉的認真。輕輕的把白雲覆蓋的手掌放在傷口處慢慢做起畫圈的按摩動作,好似噴泉般瘋狂流淌的鮮血頓時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
僅僅五分鐘之後,娜可露露的傷勢便完全好了,同時她也睜開了雙眼,但只是和無奇的目光對視一眼,她便立刻面色羞紅的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對方的臉上。就听一聲「啪」的脆響傳出,氣氛頓時便從悲傷轉變成了輕松。
「鼻涕蟲!你救我就救我!干嘛還要乘機偷看我!而且居然還看得這麼痴迷,連鼻血都流了出來!今天我不好好教訓你,我就不是破法團的團長!你別跑!」
無奇一邊求饒一邊狼狽的躲閃著娜可露露從魔法杖中不停發出的火球,內心又好氣又好笑,心道︰我哪里偷看了,只是順便瞄了一眼嘛。就一眼。
不止一眼,主人,我看的很清楚,你瞄了兩眼。
小白的聲音這時突然在腦海傳來,無奇頓時惱怒的瞪了已然從自己肩頭逃開,跳到娜可露露懷里的小白一眼。氣氛瞬間變得輕松詼諧起來,但無奇在和娜可露露打鬧之余,內心卻慢慢升起了一團足以燒盡萬物的怒火。
在躲閃娜可露露火球攻擊之余,無奇冷冷的掃了一眼森林那頭剛剛射來羽箭的方向,目光就仿佛是看穿了森林的盡頭,直接落在了遠在前方的休斯和修瑪臉上一般。
休斯和修瑪的心頭同時一顫,不單單是因為無奇這雙仿佛洞穿了他們所有心思的眼楮而感到害怕,更因為對方那比寒冰還好冷上十倍乃至是百倍的目光所震懾。
當然,最最讓修斯修瑪這對兄弟驚愕的還是無奇在剛才那五分鐘的時間內所施展出的逆天絕招。他們並不知道無奇剛才到底做了什麼,但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結果,那個心髒都已經被修瑪的破甲箭貫穿的少女,居然只是昏死了五分鐘之後,又再次復活了。
而且從她現在像個沒事人一樣追逐那名把她救活的少年樣子來判斷,她的氣息居然和沒有中箭之前一模一樣,甚至精神狀態要比之先前還要更好。
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是在被無奇那雙森冷至極的目光掃視的同時,修斯和修瑪的內心都不由得一沉,同時整個人就好似一尊沒有生氣的木偶一般,完全愣住了。
沒有說話,更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雙手甚至還保持著放出破甲箭時的那個動作,一動不動,就那麼雙眼呆滯的看著森林盡頭的無奇,一語不發。不是他們不想說什麼,而是他們還沒從無奇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