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將軍,你帶著這麼多軍士持甲兵進府,到底意欲何為呀!」唐寶站在階前,高聲呵斥道,只是顫抖的衣擺還是曝露出了他內心的忐忑。
米高冷笑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軍士止步,上前兩步斂衽行禮道︰「末將為何而來,難道府君還不知道嗎?今日西門外的那二十余名軍士現在在哪里?」
唐寶側頭看了看一旁著青衣打扮的陳象,見對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才沉聲道︰「他們當街搶劫,毆傷良民,自然要依法處置的!」
米高眉頭一跳,險些就要作起來,只是想起都指揮使和都虞候兩家,不願授人于柄,于是沉聲道︰「他們乃是我下轄軍卒,若犯了法度,自有軍法處置,府君請將他們交給末將,末將自會秉公處理!」
唐寶聞言一愣,他也沒想到米高居然跟自己文縐縐的談管轄範圍這種律法的事情,他本來打算和對方爭執幾句便假裝屈從,借機麻痹對方,然後再對付。可米高的回答完全處于他的預備範圍之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居然愣住了。
一旁的陳象見狀不由大急,也顧不得曝露行跡,上前一步笑道︰「既然如此,請將軍上堂稍待,一會兒便將軍士解來轉交!」
米高上下打量了一下陳象,看其打扮應該是刺史府中的屬吏,便冷笑一聲,自顧上得堂來,唐寶也隨之向堂上走去,那校尉領著數名米高的親衛正要隨之上堂,陳象笑著伸手攔住道︰「這里是刺史府的後堂,若是讓兄弟們持刀舞杖的,只怕不好看吧!再說堂上堂下也就七八丈距離,這麼多軍士圍著,在這刺史府中,還能有誰傷著米將軍不成?」
那校尉看了看堂上,除了兩名婢女以外,空蕩蕩的只有米高與唐寶二人,不禁猶豫了起來,米高听到陳象的話,也不想在這些事情上與其爭執,沉聲道︰「罷了,你們便在下面休息一下吧!」
那校尉應了一聲,便領著眾軍士在堂下的空地歇息,陳象招呼了兩聲,數名僕役便搬了兩個大桶上來,里面裝的都是茶水,眾軍士此時都有些渴了,趕緊上來舀茶水喝,喝罷了水便四散坐下,那校尉也懶得約束,自去尋了個蔭涼所在歇息。
米高在下坐下,等了一會功夫,見外間沒有動靜,不由得有些不耐煩了,便拱手道︰「怎的還沒有送來,唐府君莫不是戲耍某家吧!」
唐寶強笑道︰「將軍說笑了,本府又豈會戲耍,想必是路上踫到了什麼事情,本府再派人催促一下便是。」說到這里,唐寶高聲道︰「來人,快去催促一下,莫讓將軍耽擱久了!」
米高見唐寶如此,雖然有些不耐煩,倒也不好作起來,好歹人家也是一州刺史,如非必要,也不要鬧得太難看了。便坐下來安坐。可過了半響功夫,還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他再也忍耐不住,正要再次開口催促,卻听到堂下一陣人聲,依稀正是自己帶來的軍士的聲音,趕緊站起身來,向堂外走去。
米高剛走了兩步,堂下卻沖上了兩人來,手持橫刀,滿臉殺氣,他眼見不妙,掉頭就跑,卻被一旁伸出的腿絆了一下,摔了個跟斗,還沒站起身來,便被追兵趕上,按在地上,寒氣逼人的刀法架在後脖上,嚇得他連聲喊道︰「莫殺我,莫殺我!」
米高被捆得結結實實,一把提了起來,看到唐寶與陳象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又急又氣︰「唐寶你這是作甚,堂下都是某家的心月復,快快將本將軍放了,否則定然給你好看!」
「好看!」陳象冷笑了一聲︰「讓米將軍出去看看外間情形吧!」
陳象話音剛落,那兩人便將米高一挾,便推出了堂外,只見,四周站滿了手持軍器的士卒,他剛剛留在堂下的百余人軍士已經被繳了軍器,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一股股臭氣撲鼻。
米高看到那校尉就在躺在一旁,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稟告將軍,我們剛剛喝了些送來的茶水,結果不久便個個月復痛如絞,正好這些敵兵圍了上來,大伙兒便……!」說到這里,那校尉再也說不下去,慚愧的低下了頭。
「將軍莫要責怪,某在他們的茶水里放了不少巴豆,所以他們自然會肚痛如絞,遺矢滿地,這樣自然無法御敵啦!」陳象走到米高身旁,好整以暇的解釋道。
「你!你!你!」米高盯著陳象,雙目幾欲噴出火來,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只怕陳象已經死了幾十次了。陳象卻好似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對方滿含惡意的眼光,笑道︰「莫不是將軍要詢問某家的姓名,這倒是我的不是了。」說到這里,陳象整理了一上的袍服,拱手行禮道︰「在下姓陳名象,乃是鎮南軍節度掌書記,見過米將軍了!」
「鎮南軍掌書記?陳象?」米高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在腦海搜索許久,眼前這個笑吟吟的男人的終于和記憶中的某個形象重合了起來,米高臉上的表情立刻由憤怒變為恐懼,接著變為討好,撲倒在地哀求道︰「小人治軍不嚴,聚眾鬧事,挾持上官,還望寬恕!」
陳象滿意的點了點頭,事情正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展,雖然現在自己手頭上真正頂用的也是呂方交給他的一百五十精兵,不要說控制全饒州城,若是動起手來,只怕連眼前這米高留在府外的亂兵都應付不了,可他故意先施計拿下此人和入府軍士,然後再亮出自己的身份,故意給對方造成自己一種假象︰自己的被擒拿不過是正在開始的一系列行動的一個小部分,整個饒州城已經或者即將落入陳象手中,與其反抗,不如想辦法反戈一擊更為有利。
「治軍不嚴!聚眾鬧事!挾持上官!」陳象故意將語放慢,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說說依照軍法,應當如何處置?」
米高此時已經汗流滿面,陳象的話語就好像一柄鐵錘一下下的敲打在他的心上,他磕頭如搗蒜一般,哀求道︰「末將知罪,還望陳掌書饒命!」
「饒命?」此時的陳象臉色如鐵,仿佛蒙上了一層寒霜一般,在米高身前來回踱步,突然一腳將其踢到在地,厲聲戟指喝道︰「這三樣都是死罪,連妻子都要沒入官府為奴,你還敢說要饒命?」
陳象那一腳正好踢在米高的鼻子上,頓時鮮血橫流,米高趕緊爬起身來,卻是不怒反喜,他已經听出了陳象話語中的深意,對方明顯是沒有殺自己的意思,否則又何必在這里和自己廢話,直接拖出去砍了就是,趕緊連聲喊道︰「小人願意戴罪立功,請掌書恩準!」
听到對方這般回答,陳象的臉上終于又露出笑容︰「你說要待罪立功,也好,你且說說當如何立功,來抵過你的三項死罪呢?」
此時的米高腦子轉的飛快,他知道自己的生死便系于一線,如果不能夠顯示出足夠的利用價值來,對方是不會可惜拿自己的腦袋來維護軍法的威嚴的。
「我可以把都指揮使還有都虞候他們全部誆來,然後一舉擒獲,還可以將我營中的不逞之徒一一列出,好將其一網打盡!」米高突然福至心靈,高聲喊道。
陳象心中暗喜,臉上卻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冷笑道︰「大軍已經進城,他們若是識相,倒也罷了,若是不識相,也不過是反掌之事罷了,正好拿來為後來者戒。」說到這里,陳象便轉過身去,背對著米高,對唐寶使了個眼色
唐寶會意,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樣︰「陳掌書,雖然大軍已經進城,雷霆之下,彼輩自然束手就擒,但天威之下,難免傷了無辜百姓,豈不是違逆了留後愛護百姓之意?」
米高被陳、唐二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弄得沒了方寸,本以為是必死的局面,突然听到唐寶所言好像是挽救自己的,趕緊膝行兩步,急聲道︰「府君所言甚是呀!小人固然該死,但請掌書看在城中百姓無辜的份上,給末將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吧!」說罷便連連磕頭,如同搗蒜一般,青磚地面上砰砰作響,倒是沒有作偽。
陳象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本官也不是好殺之人,‘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的道理還是懂的,只是此時城中關系錯綜復雜,若是一個不小心,反倒為其所害,不如‘亂者既斬’,與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的好!」
米高听出陳象語意松動,趕緊強聲說道︰「末將乃是朝廷經制將佐,本無意如此,只是屬下狂悖之徒頗多,無力制衡,才成了這樣一般局面,掌書若是信得過,小人立刻將營中賊姓名一一列出,寫信招來,只需將他們除去,余者必不能為患!」
陳象冷笑道︰「我又如何知道你寫的是不是賊,豈知不是你隨便寫些姓名來欺騙本官,誆我等放你歸去,再做謀劃!」
米高連聲喊起撞天冤來︰「小人如何敢爾,堂外有百余人,掌書大可隨便擇三五人詢問即可,若有差池的,便可斬去小人級便是。」
陳象與唐寶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辦法不錯,他們也知道時間緊迫,若是府外的隨從軍士現不對,鼓噪起來,便大事去矣。陳象便喚人取來紙筆,讓米高寫信,待到寫完了,便按他先前所說,在外間挑了四五個軍士,隨便挑了六七個人問了,果然都是營中平日里桀驁不馴,聚眾鬧事的不逞之徒,這才派人到了府外,只說唐刺史有賞賜,喚他們進來領賞謝恩。那些人倒也沒啥懷疑,畢竟平日里唐寶手中也沒有可用的兵力,每日里都是躲在後堂焚香禱告,這是已經傳遍整個饒州城的笑聞,只道是在米高的威逼之下,破財免災,米高則正好哪來做順水人情,收買他們這幾個心月復,實在沒有想到這乃是殺頭的毒計。待到到了後堂,看到先前進府的百余人護兵被人用長索串了,委頓在地,現情況不對,早已來不及了,陳象一聲令下,隨行的軍士立刻圍了上來,四五個伺候一個,按到在地,不由得分說,悉數斬殺,呈上十余枚級上來。
刺史府外,剩下的那四百人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了,可除了中途有使者出來招了十余人進去,再就無人理睬,連半杯茶水也無人送出來。時間一久,軍士便慢慢松懈了,解下衣甲坐在地上歇息,軍器弓矢更是丟的到處都是,畢竟米高為了收攬人心,對于軍紀也自然弛廢了不少,都頭十將們也懶得彈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躲到蔭涼處歇息,至于刺史府中的米高,並無人關心,畢竟他帶著百余護兵進去,若要拿下,豈能沒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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