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銘送走了肖銘華以後,頓感身上的壓力巨大,本來和田長業聯袂,在政府這塊應該能立于不敗之地,現在情況急轉直下。田長業肯定不會再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了,那以後就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了,朱一銘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沉重之感,田長業出事,對他的影響真是太大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晚上,朱一銘都沒有睡好,居然連著做了兩個惡夢,天亮一覺醒來以後,卻什麼也不記得了,真是讓人郁悶不已。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以後,朱一銘覺得清醒了許多,于是下樓去吃早飯。
吃完早飯剛準備去上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接通以後,居然是財政局長蘇兆華的電話。朱一銘開始覺得有點奇怪,後來一想對方一定是為了蘇夢瑤和田長業的事情,這樣一想的話,倒是並不奇怪。
電話接通以後,就听蘇兆華說道︰「兄弟,你在哪兒呢?我在你家門口摁了半天門鈴,怎麼沒人開門?」
「蘇哥呀,不好意思,我已經在外面了,有事?」朱一銘問道。
「你在哪兒呢?我這就過去找你。」蘇兆華不給他推遲的機會,直接說道。
朱一銘听後一愣,看來對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說實話,在這個時候他並不想見蘇兆華。這兒的一攤子事情已經夠亂的了,他真不想再節外生枝了,但听蘇兆華的意思,似乎這面是非見不可。朱一銘想到,當時在夢梁鎮的時候,在資金這塊對方還是很給面子的,這時候似乎也不好拉下臉,只好告訴對方自己在宿舍樓前面的小吃店里呢。蘇兆華听後立即說,他三分鐘以後就到。朱一銘听後搖了搖頭,坐來,點上一支煙,等著蘇兆華的到來。
朱一銘剛抽了兩口煙,就看見一輛桑塔納停在了門口,蘇兆華推開門從車里下來了。走到朱一銘跟前,笑著說︰「老弟,你讓我可是一陣好找呀!」
「蘇哥,真是不好意思,你也不早點給個指示,我好在家里等你呀。」朱一銘笑著說道。
蘇兆華听後說道︰「是,是,我疏忽了,領導批評得是,下次我一定注意。」話雖如此說,他心里卻是另一番想法,我要是早和你聯系,你怕是早就推得干干淨淨了,我還到哪兒去找你。
「蘇哥,你這話可就折殺我了。」朱一銘遞上一支煙,認真地說道。
蘇兆華接過煙,順手為朱一銘點上火,然後說道︰「玩笑而已,老弟不要介意。這地方……老弟,借一步,到車上去說話。」
朱一銘听後點了點頭,心想,推是推不掉了,听听他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千萬要堅持住一個原則——只听不說,堅決不表態。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蘇兆華的車,坐定以後,蘇兆華發動了車,緩緩地開了出去。往前開了一段距離,見到一個小巷子,蘇兆華一打方向,車開了進去。穿過小巷,找了一棵大樹,蘇兆華把車停了下來,一扭鑰匙熄了火,然後遞了一支煙給朱一銘,笑道︰「兄弟,老哥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嘿嘿,來,點上。」
朱一銘晃了晃手上的打火機,示意他有火,不勞對方費神了。「啪」的一聲打著了火,點上以後,朱一銘吸了兩口,然後把窗戶搖下來,猛地把煙噴了出去。這才看了蘇兆華一眼說道︰「老哥,有話請講,我們之間就不需要來這些客套了。」
蘇兆華听了一陣感動,看來昨晚在家里做的選擇沒錯,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人家能有這個態度就很不錯了。他把左手伸到車窗外,彈了彈煙灰,然後說道︰「兄弟,田長業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了吧?」
朱一銘點了點頭,這事恐怕已經傳遍恆陽的大街小巷了,他無法否認。
蘇兆華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他和我表妹的事情,我管不著,但這事對我可產生了不小的影響,我這可是典型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呀,老弟,你說是不是?」
朱一銘听後心想,他這樣說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大家都不認識蘇夢雅,要提起來的話,一定會說蘇兆華的表妹。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對他的名聲有點影響,但至于說這個影響有多大,也談不上。朱一銘微笑著說道︰「老哥呀,你這話說得也對,確實有那麼一點影響。」
蘇兆華听後,臉上微微一變,對方話中的意思,他自然不可能不明白,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想請人家幫忙的,話說僵了不好。想到這以後,蘇兆華的臉上立即換了一副表情,依然是滿臉微笑。
朱一銘見狀,心想,這人確實有點道行,我說得這麼明白,他都裝作听不懂,難怪當年有那犯忌也要賭一把的魄力。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確實是賭對了,要不然也不會順利坐上財政局長的寶座。不知他這次葫蘆里究竟賣地是什麼藥,朱一銘心想暗暗提醒自己,一點多加注意,不要一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雖然這事和他沒有什麼太大的關系,但田長業已經夠倒霉的了,朱一銘不想讓他在這人身上再花費什麼精力。
蘇兆華裝作一臉無奈的樣子說道︰「兄弟,看了你以後,我真的發現自己老了,你看你是科員的時候,我就是正科了,如今你都已經是副處了,我還是一個正科,說起來真讓人汗顏吶!」
朱一銘初听這話的時候,一下子真沒弄明白對方究竟想說什麼,後來把他前後的話一聯系,立即明白了過來,他是想接著這次的事情再往上走一走。朱一銘看了他那滿臉的笑容,頓覺非常不爽,竟隱隱有種要作嘔的感覺,都說乘火打劫無恥,他這比那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這以後,朱一銘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和他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于是笑著說︰「蘇哥呀,這事我可能真幫不了你了,得靠你自己努力了,不過事情可能會有點變化,長業市長那邊好像也做了一點工作,他估計要離開恆陽了。」說完這話以後,他不等蘇兆華回答,緊接著說︰「老哥,昨天長業市長就約了今天一早過去談點事情,你看,我就先過去了,等有時間,我們哥倆再好好嘮嘮。」
蘇兆華听了這話以後,只好無奈地說︰「好吧,不好意思了,耽誤老弟的正事了,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正好走兩步,就當鍛煉身體了。」朱一銘的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是滿臉微笑地說道。說完,直接推開車門下去了。
蘇兆華看著反光鏡里朱一銘的身影越變越小,最終消失在一個拐角處,心里不禁一陣失落。當昨天知道這個消息以後,他就動起了腦筋。雖說財政局長在所有的正科級干部里面,算是非常牛叉的了,但不管怎麼說,也只是一個正科而已。這下田長業出事了,眼看這個位置是保不住了,那麼不管提誰上來,總歸有一個副市長的位置空出來,那不是正好可以努力一下嘛?
自從李志浩走後,蘇兆華的日子就很是艱難,蘇運杰和潘亞東都有把他拿下把自己人換上去的意思,黨政一把手誰不想掌握財政大權呢。他蘇兆華現在是典型的姥姥不親舅舅不愛,于是就想著利用這個機會,給田長業施加一點壓力,最好能通過他讓李志浩發力幫自己一把,拿下這個副市長的位置,那麼他就再無後顧之憂了。他非常清楚李志浩雖說已經離開恆陽了,但是余威仍在,要是真願意出手相助的話,實現他的那個小小願望,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現在看了朱一銘的表現以後,他如跌進了冰窟窿一般,渾身冰涼,失望至極,看來得另外想轍了,這條道肯定是沒有任何希望了,人家已經說白了,田長業即將離開恆陽了,那再去給他施加壓力,還有什麼意義呢?當然他也不會傻到朱一銘說什麼就信什麼的地步,所以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說。想到這以後,蘇兆華滿心郁悶地發動了車,往財政局駛去。
朱一銘這一路上邊走邊想,這個蘇兆華確實有點太可惡了,這種落井下石的勾當干得如此熟練,真是讓人很是無語。在這之前,朱一銘對他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雖說為了當上財政局長,他那做法有點過,但當時的情況特殊,似乎也情有可原。想不到今天居然來這麼一出,真是有點要官不要臉了,朱一銘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
到了辦公室以後,曾善學連忙迎了上來,接過朱一銘的手包,把他送進辦公室。朱一銘瞥了一眼桌上,只見茶杯里面正在冒熱氣,看來曾善學已經為他把茶沏好了,不由得暗暗點了點頭。當時誤打誤撞選的這個秘書,看來還是很不錯的。他喝了兩口,抽了一支煙,然後出了辦公室,對曾善學說道︰「我到田市長那邊談點事情,沒有特別緊要的事情,不要找我。」
曾善學听後,立即明白了朱一銘的意思,就是一般人過來,直接擋駕,于是點了點頭說道︰「放心,老板。」
朱一銘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邁著四方步往樓梯口走去。從他的辦公室到田長業的辦公室,一個人也沒有遇到,朱一銘不禁感到一絲奇怪,這安靜得未免有點太離譜了,後來轉念一想,立即明白過來了。今天潘亞東和蘇運杰一起去泯州開會了,現在田長業這種狀況,怎麼還有人在上門匯報工作,大家如躲瘟疫一般正避之不及呢。朱一銘想通了這點以後,不禁搖了搖頭,都說人情冷暖,這話還真是一點也沒錯,不過也可以理解。
朱一銘上到三樓,剛轉過彎來,就看到田長業的秘書正站在走廊上,向這邊張望,好像是在等人。見到朱一銘過來以後,他立即大步迎了上來,在五米遠開外,就大聲說道︰「朱市長,您來了,田市長讓我在這等你。」
朱一銘听後點了點頭,上前兩步,伸出手和他的手握了握,然後跟在秘書的後面往田長業的辦公室走去。鬧了半天,原來他是在等自己的,看來田長業這是要給足自己面子了。朱一銘心里暗自想道。一直到現在為止,朱一銘都認為田長業是個不錯的人,甚至是個不錯的官。他一直都沒有搞清楚,在蘇夢雅的事情上,他為什麼如此做派,真是讓人很是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