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運杰看了眾人的表現以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也有所好轉,勉力擠出一絲笑容以後,對眾人說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把大家請過來,主要是有點事情想和大家商量。這兩天,我相信大家也听說了一些事情,讓人很是痛心那!我們都是受黨培養多年的領導干部,誰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事情既然出了,就總得解決,今天把大家請過來的目的,就是群策群力,商量一下,下面我們該怎麼辦。」
在座的對今天這個臨時常委會的議題都已經心知肚明,見蘇運杰直奔主題去了,大家都立即低下了頭,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畢竟還沒搞清楚狀況,也不了解其他人的想法,此時自然沒有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蘇運杰見狀,繼續說道︰「這事本來是由紀委常書記向大家介紹的,但是他臨時有事,去泯州開會了,所以安排了洪飛同志向大家做匯報。胡秘書,讓洪飛同志進來。」最後這句,顯然是沖著他的秘書胡長海說的。
胡長海出去一會,只見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洪飛跟在他後面走了進來。他進門的時候,首先說了一句,各位領導,下午好,然後就在末座上剛添加的那把椅子上面坐了下來。
華夏官場就是奇怪,常衛國請假沒來參會,那兒明明就有一張椅子空著,但卻要另外加一張椅子給洪飛坐。這明顯是多此一舉,但是卻沒有人認為這麼做,有什麼不妥,因為那把椅子的主人是常衛國,洪飛自然不可以去坐。這個場合,椅子成了一個符號,代表著市委常委、紀委書記。
洪飛坐定以後,立即把這兩天他們在調查中發現的一些事情,向在座的市委常委們做了一個詳細的通報。首先是衛生局長陳燃和市人醫院長扈秋琳的問題,現在有足夠的證據顯示他們在恆陽市藥品引進和銷售的過程中,收受了多家醫藥銷售公司代表的回扣,並且還虛報藥品的進價,抬高藥品的市場銷售價格。恆陽市紀委向市委和上級紀委作了匯報以後,已經對以上兩人實行了雙規。
听了他的話後,眾人只覺得一陣駭然,市人醫被查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想不到短短的時間,陳燃和扈秋琳都已經被雙規了。朱一銘也覺得很意外,他在事先都沒有得到一點風聲,看來這個常衛國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
「洪飛同志,這個是什麼時候的事情?」蘇運杰問道。雖然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作為市委書記問這個問題是很不恰當的,但是他又不得不這樣問,因為這個事情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關鍵了。
洪飛听後覺得很是意外,不過他也算是官場的老人了,立即緩過神來,回答道︰「書記,在半個小時之前,常書記打電話過來做出的指示,在我進門之前接到報告,紀委的人已經把陳燃和扈秋琳控制住了,現在估計已經到紀委了。」
蘇運杰听了這話以後,無力地嗯了一聲,然後端起茶杯來,裝模作樣地喝起茶來。朱一銘注意到他在喝茶的時候,手竟有微微的顫抖,可見這個消息,讓他很是意外,隱隱產生了幾分擔憂之感,換句話說,這個消息對他有很大的打擊力。至于說為什麼會產生這麼大的效果,朱一銘可能是這間會議室里唯一的知情人了,當然他並沒有任何的得意之情。
這個時候,蘇運杰方寸顯然已經亂了,要不然剛才洪飛刻意維護他的面子,說是向市委和上級紀委作了匯報以後,才對陳和扈實行的雙規,他竟然反過來問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這不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朱一銘暗自想到。其實他哪里知道蘇運杰此時心里的苦衷,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洪飛同志,你繼續說!」潘亞東開口說道。他見洪飛愣在那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而蘇運杰又沒有明確的指示,于是只好越俎代庖了。
蘇運杰听了他的話後,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是呀,洪飛同志,你繼續說,怎麼停了?」
洪飛听後,繼續說道︰「關于市公安局副局長高鋒的問題,常書記讓我向各位領導做個匯報,听听大家的意見。」說完這以後,他稍作停頓,然後又繼續說道︰「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高鋒同志多次泄露公安局的行動計劃,他個人對此的解釋是交友不慎,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有時候是酒後被對方套了話,有些時候,則是對方根據他的話,所作出的推斷。」
說完這些以後,他就不再開口了,顯然他的匯報到這已經結束了。
洪飛在匯報這兩個問題的時候,態度是截然不同的,陳燃和扈秋琳是已經確定被拿下了,高鋒則還有待常委會作出決斷。從他所用的稱呼就可以看出端倪來,說到陳燃和扈秋琳的時候,他用的是這兩個人,而說到高鋒的時候,用的卻是同志。這顯然也是一只在官場沉浸多年的老狐狸。
朱一銘听了洪飛的話後,敏銳地發現了一個問題,看來高鋒和虛高藥價的事情沒什麼關系,否則洪飛不可能不匯報。這就讓人感覺到奇怪了,難道說他的小舅子宋華成參與進來,僅僅是他個人的行為?朱一銘總覺得不太可能,當然除了這個可能以外,唯一的解釋就是暫時還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他和這件事情有關系,看來他的小舅子還是有點頭腦的,知道這個姐夫的重要性,所以到這個時候,還在為他扛著。
洪飛的匯報結束以後,蘇運杰說道︰「下面我們就來具體商量一下高鋒同志的問題,洪飛同志你先回避一下,等有結果了,你再進來。」
洪飛听了這話以後,站起身來說了一聲各位領導再見,然後就往門外走去。出門以後,他邊走邊把手伸向右側的褲袋,里面的手機已經振動了好幾次了,由于剛才正在匯報,不方便接听,只有任由他振動了,現在再次有了反應。掏出來一看,是常衛國的電話,連忙摁下了接听鍵,緊走幾步,去一邊接電話去了。
洪飛出門以後,會議室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眾人都知道這個高鋒是蘇運杰的心月復,卻是李亮的眼中釘,這場較量在所難免。現在雙方的人都在醞釀究竟該怎麼開口,才能徹底戰勝對方。
這事對蘇運杰來說,顯得尤為重要,他已經丟了兩個車了,不能再了損失了,為此,在這之前他還和潘亞東進行了溝通。他本來是想三個人一起保下來的,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了,只剩下高鋒這根獨苗了,他是無論如何也要把他保下,否則以後誰還會跟在他這個書記後面混。
潘亞東最終答應了他的要求,這點蘇運杰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他手里也有潘亞東關心的東西,現在無疑到了該拋出來的時候了。
蘇運杰本來以為只要黨政一把手聯起手來,其他人是沒有辦法相抗衡的,想不到常衛國給他來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這事捅到了上面,讓他一時亂了陣腳。此時,他總算找準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所以絕不會再給對方任何機會了。
到現在為止,蘇運杰都沒有搞得清楚這個常衛國究竟是怎麼回事,貌似平時並沒有得罪他,怎麼這個時候,大有把他往死里整的意思。看來平時真是太小瞧這家伙了,等過了這陣子以後,一定好好地和他說道說道,讓他知道市委書記的虎須可不是輕易就能捋的。
蘇運杰的心思,大家都很清楚,這個時候自然需要有人站出來打破沉默,朱一銘本以為應該是宣傳部長曾琳或者是縣委所在地邵仙鎮的黨委書記黃利民,他們一個是蘇運杰提拔起來的,另一個則是王吉慶的人,在這個時候都很有必要幫助蘇運杰擺月兌困境。
誰知讓人覺得意外的是,最先開口的居然是縣委副書記呂懷誠。他雖是蘇運杰的人,但級別擺在那,按說沒有必要一開始就跳出來,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朱一銘一下子還真看不出這個妖在哪兒。
呂懷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只听見咚的一聲,沉寂許久的會議室里猛地想起如此大的聲音,大家先是一愣神,隨即明白了過來,這是有人要說話了。蘇運杰把目光往呂懷成那兒掃去,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想,想另立山頭,那還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只三言兩語就把你打回原形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等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呂懷成面帶微笑,沖著周圍的人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同志們,這事我先來說兩句,公安局的高鋒同志,大家都認識,我的印象當中,他在副局長這個位置上也干了不少年頭了,好像在局里就是負責治安工作吧,李亮同志是吧?」
李亮听了他的話後,點了點頭。呂懷成第一個搶著說話,自然是為蘇運杰幫腔的,李亮心里很清楚,但呂懷成說的這個是事實,他無法否認。
呂懷成見狀,繼續說道︰「我和這兒的大多數人一樣,和高鋒同志並沒有太多的接觸,但是我們應該都有感覺吧,恆陽的治安狀況和前幾年相比,可有了不少的改善呀!當然我不能說這是某個人的功勞,但是別忘了一句老話,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所以在市里的治安這一塊,高鋒同志作出了不小的貢獻。」他說完這句以後,再次點了點頭,甚至力道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想要得到大家的認同似的。
這時每個人都非常慎重,既沒有人附和他的觀點,也沒有人表示反對。
呂懷成見後並不介意,他現在需要是把他該說的話說完,至于別人接不接受,甚至高鋒能不能保下來,都不是他需要關心的。
這個蘇運杰真是太可惡了,一大早就把他堵在了辦公室里面,說什麼改天他要去常澤市辦點事情,問呂懷成是不是需要同行。呂懷成听了這話以後,只覺得後脊梁生風,一股涼颼颼的感覺從心底襲了過來。他自認為這事做得非常隱蔽,幾近天衣無縫,除了對方和他自己以外,應該沒人知道,真不知道這個蘇運杰是怎麼打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