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懷成心念電轉,對方既然當面鑼對面鼓的把這事放在了桌面上,就說明他準備把這當成交換條件,既然這樣的話,那就談談看吧。
蘇運杰見對方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也不再矯情,直接把他想保下陳燃、扈秋琳和高鋒的事情說了出來。當時呂懷成雖然覺得有點虧,但對方掌握的東西畢竟和他自身有直接關系,而讓他出手相幫的只不過是別人而已,所以只有答應了下來。臨出門之際,蘇運杰留下了一句,常澤那邊好像也沒有什麼名勝古跡,不去也罷,算是對呂懷成的回報。
呂懷成喝了一口茶後,繼續說道︰「高鋒同志這次可能是犯一些錯誤,我建議由組織出面找他好好地談一次話,幫助他提高認識,爭取以後不要再犯。我們黨培養一名干部不容易呀,我們能救的還是要救呀!」
呂懷成最後這句說得語重心長,和他的年齡倒是相當吻合,但大家心里很清楚他絕對不會這麼好心,一定是沖著什麼東西去的,否則依照這老狐狸的性格,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這樣一番話。他剛才的這番說辭很顯然是蘇運杰想說的,依照他的性格,怎麼可能站出來給別人當槍使呢。
呂懷成說完這些以後,抓住茶杯猛灌了幾口水,仿佛口渴得不行了似的,以致于喝完以後,仍不解渴,不得不站起身來去倒水。
等他重新坐下以後,肖雲飛沖著眾人說道︰「這事我也來說兩句,本來地方上的事情和我沒有太大的關系,所以我一般是不怎麼開口的,但是今天這事,我有點想法,剛才听了呂書記這話,不禁讓人產生這樣一個疑問。」他說到這以後,故意停了下來,好像等著呂懷成提問似的,但是呂卻如老僧入定般地握住倒滿水的茶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思。
肖雲飛見狀,繼續說道︰「剛才懷成書記的意思是這個叫高鋒的同志曾經為市里的治安工作做出過貢獻,我們對他所犯下的錯誤就應該網開一面。這樣的觀點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嘛,功過分論,別說今天,就是千百年前的封建社會都是這麼做的,史書上都有記載,所以我的觀點是就事論事。高鋒同志有多大問題,夠不夠得上采取措施,這個只能取決于他所犯下的錯誤的大小。至于說功勞這一塊,作為副局長,做好組織交給他分管的工作,這應該也是分內的事吧。」
朱一銘听了肖雲飛的話後,暗暗豎起了大拇哥。肖雲飛剛才的話雖不多,但卻把呂懷成說得沒有口開,對他提出的將功抵過的觀點,一一進行了反駁。朱一銘再一次對這些老狐狸佩服不已,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話一點沒錯。
蘇運杰把目光掃向呂懷成,肖雲飛可是直接在打他的臉了,蘇運杰期待著他的反擊呢,然後呂懷成的表現卻讓他大跌眼鏡。他正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兩眼凝視著手中的茶杯,放佛正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似的。蘇運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對方仍無動于衷,于是在心里暗罵了一句懦夫,隨即把頭轉向了一邊。
蘇運杰在觀察呂懷成的時候,對方何嘗不在觀察他。呂懷成見蘇運杰滿臉的鄙視之色,轉過了頭去,心想,你真以為我是白痴呀,幫這個叫高鋒的說兩句好話,那是因為之前答應你的。難道還要我赤膊上陣和肖雲飛去辯個子卯寅丑,那你也太小看我呂懷成了。想到這以後,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微笑。
肖雲飛的話說完以後,就陷入了一場混戰,這邊曾琳剛剛說完,那邊柴慶奎就開口了,黃利民反駁了柴慶奎的觀點以後,裘兆財也按捺不住了。朱一銘和李亮兩人則互相補充著對方的觀點,意見只有一個,高峰必須要拿下。
朱一銘的心里很清楚,李亮在這次的事情當中之所以出這麼大的力,除了想獲得恆陽官場更大的話語權以外,一個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把高峰拿下。現在這種情況,他自然要不遺余力的幫他說話,否則豈不是有點太不地道了。
他們兩人說完以後,蘇運杰看向了魏煌,按照黨委里面的排名,現在到他說話的時候了。
魏煌也不矯情,他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說道︰「我來的時間不長,對高峰這個同志不是很了解,但是剛才听了大家的發言以後,心里也有了點想法,就不在這贅述了,一會在舉手表決的時候,我不會保留意見的。」
蘇運杰听了這話以後,面色猛地沉了下來,朱一銘和李亮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敬佩之意。魏煌這一招確實厲害,現在雙方觀點都已經鮮明地亮了出來,想任何一方輕言放棄都是不可能的,這樣吵下去的話,也沒有任何意義,就算辯到天黑也還是那幾句話,不如直接舉手表決來得干脆。如果舉手表決的話,很顯然贊成把高鋒拿下的佔了絕大多數,獲勝的肯定是他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得很有道理。
听了魏煌的話後,蘇運杰很是不爽,但一下子又不知該怎麼駁斥對方的觀點,正在冥思苦想對策之際,潘亞東開口了,他說,我看魏書記的話有道理,既然大家的觀點存在著很大的分歧,那就舉手表決吧.書記,你看怎麼樣?
蘇運杰的心里很清楚,這是到最後唯一的選擇,但最終的結果顯而易見,盡管如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這是必須要走的組織程序,誰也別想妄圖利用手中的權利繞過去,即使一把手,也不行。
蘇運杰喝了一大口茶以後,眼光在眾人臉上掃視了一圈,然後嚴肅地說道︰「既然各位常委對如何處理公安局副局長高鋒所犯的事情上存在較大的分歧,那下面我們就舉手表決。」說到這以後,他略作停頓,繼續說道︰「首先,同意暫時不對高鋒同志采取措施的同志請舉手。」
說完這話以後,蘇運杰首先舉起了手,黃利民、曾琳、常衛國也不出意外地紛紛舉起了手,過了十來秒鐘以後,潘亞東也緩緩地把手舉了起來。
蘇運杰明這樣的舉手表決對他很不利,但仍要堅持這麼做,有很大的一方面就是為了看潘亞東的表現。現在見潘的手終于舉起來了,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不管高鋒能不能保下來,他至少已經抓住了蘇運杰的命門,以後對方可就沒有和他平起平坐的資格了。這個消息對于蘇運杰來說,無異于比保下一個公安局副局長的意義更為重大。
「同意由相關部門對高鋒同志的問題進行調查的同志,請舉手。」蘇運杰雖然極不情願說這話,但是在這時候卻又不得不說。
他的話音剛落,李亮、朱一銘、裘兆財等人紛紛舉起了手,一只、兩只……最後,六只手齊刷刷地舉了起來,蘇運杰本來還對魏煌抱有幾分希望,現在看來,那只不過是幻想而已。
前段時間有好幾個人在他身邊說起,魏煌和朱一銘兩人眉來眼去的,當時他也沒有太在意,因為魏煌只不過是一個外地人,在恆陽毫無根基,料想翻不出什麼大浪來。現在看來,當時真是失策,要知道今天這個情況,當時應該早點拋個橄欖枝過去,不至于此時如此被動呀。
「常衛國同志不在這兒,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和他聯系一下,听听他的意見?」黃利民猛地說了一句。他知道常衛國是潘亞東的人,現在潘亞東既然都表示支持蘇運杰了,那他那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那樣的話,可就六比六了。在票數相等的情況下,蘇運杰作為市委書記是有決定權的,這樣一來,結果就可以改寫了。
眾人听了他的話後,都沒有開口,黃利民覺得他想到了一個妙招,于是沖著潘亞東的秘書胡長海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去打這個電話。
胡長海剛準備站起身來,潘亞東卻說道︰「我看沒那個必要了吧,衛國同志既然沒有參加這次會議,對我們討論的情況並不知情,這個時候讓他投票,有點強人所難了,再說,他此時投出的一票,可能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黃利民听了這話以後,心里很不舒服,剛準備出言駁斥,蘇運杰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讓他不要再開口了。這時,黃利民才反應過來,如果這個電話打過去的話,可能最終的結果就不是六比六,而是七比五,那可是就是典型的弄巧成拙了。至于說理由,很顯然,如果常衛國會支持蘇運杰的話,那剛才潘亞東說的這番話,可能就會從李亮或是朱一銘的嘴里說出來。現在人家卻穩坐釣魚台,這意味著什麼,還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黃利民不再開口了,大家都把目光轉向了蘇運杰,言也發了,態也表了,手也舉了,你總歸要給出一個結論呀。
蘇運杰見狀,低下頭來,沉思了片刻,臉部的肌肉抖動了兩下,呼哧一聲把椅子往前拖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仿佛正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似的。
過了大約半分鐘左右,他朗聲說道︰「關于剛才大家對高鋒同志的意見,我听得很認真,最終舉手表決的結果,也出來了,但是……」
听到這以後,朱一銘等人的心里一沉,都不由自主地想著,蘇運杰要干什麼,難道他想推翻常委們表態的結果?這不是沒有可能,我們黨一貫實行的是民主集中制,民主與集中相輔相成,所以在一些特殊的事情上面,一把手有權否決常委會的決議,當然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都將由他一人承擔。
這個一把手否決權猶如一把雙刃劍,在刺著別人的同時,甚至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傷害,最起碼的,人家可以說你搞一言堂,所以不管哪一級的一把手一般都不會輕易使用這個權利,但是也有事情總有例外,比如今天的蘇運杰,他不保下高鋒誓可能是不會罷休。究其原因,這個事情現在對于他來說,已不僅僅是保不保得下一個公安局副局長的問題了,而是關系到他市委書記權威的大事。一個縣委書記要干的事情,結果被一干常委們給否了,你讓他的這張老臉往哪兒擱。他敢這麼干還有一個原因,畢竟潘亞東是支持他的,黨政一把手的意見是一致的,那作為市委書記,他如果堅持的話,上級領導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