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鄭石截肢,主要是要把壞死的那一截腿截去,然後再把傷口斷處的腐肉去淨,消毒、上藥止血、包扎。如此,才可以制止傷肌向他的身體上漫延。否則肌肉腐爛,會產生病菌,若讓那些病菌侵入鄭石的血脈,破壞了他的身體機能,那麼到時候誰都救不回他了。所以,對于這樣的傷情,越早處理就越好。
女大夫從藥箱里拿出了一些小瓶子,還有紗布,小刀。
小瓶子應該是止血藥之類的,紗布是用來準備截了肢之後包扎的,小刀呢,可不是後現代的那種手術刀,而是一柄看上去閃著寒光異常鋒利的小彎刀。這小彎刀可能就是古代的所謂手術刀吧。
「鄭石大哥,我要開始了,截去你壞死的這腿你不會痛的,但一會為你上藥包扎的時候,可能會很痛,你能挺得住麼?」張芍看上去好像很冷靜,站到了鄭石的傷腿前說道,但其語氣似乎有點異常,有點顫聲。
「行吧,難道還會比我受傷的時候更痛?俺讓賊兵砍上的時候,俺連喊都沒喊一聲,反手一鐵錘就把那賊兵砸成一堆爛泥了。來吧,不用擔心!」鄭石已經當自己是死了的,現在能夠保住性命,哪里還在乎傷口處的疼痛?
「好,那、那我就為你先截去壞腿。」張芍的說話,好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一樣。
她蒙著面紗,別人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但是劉易卻注意到了,此時的張芍,表面看上去好像很平靜的樣子。可是,若注意的話,可看到她的身子似乎在輕輕的顫抖著,特別是她拿著的小彎刀的玉手,更是在打著哆嗦。而且,劉易還注意到,她的眼楮似乎有點閃爍,有點害怕的神色。
看到她的這個情形,劉易不由突然開口問︰「女大夫,這是不是你第一次為傷者治傷?」
「是……啊?不、不是……」張芍正在強打心神,想著要如何為鄭石落刀截肢,被劉易突然一問,她條件反應的答了一聲是,但醒悟過來,馬上又反口。
听她的語氣,劉易的心里已經明白了幾分,感情她還真的是沒有為別人治過傷病的啊,當下緊接著問「這也是你第一次拿刀子為傷者截肢?」
「啊……我、我……」張芍被劉易問得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呃,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的方法不當,或者你沒有把握的話,那樣會害死傷者的,你真的行不?」劉易帶著點質問的問道。
「我、我可以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她突然有點激動的大聲喊道,激動得渾身都在打著顫,劉易更注意到,她的眼楮內竟然涌出了兩串淚珠,淚珠滴下,滴濕了她臉上蒙面的白紗巾。
汗,至于麼?沒有人逼著她來為傷者治傷,更沒有人逼著她拿刀為鄭石截肢,至于激動得流眼淚麼?唉,女人畢竟都是女人,沒有經過特殊培訓的女人、女醫生,她們真的敢直視傷者那些血淋淋的傷口麼?敢用刀子去切斷一個人的肢體麼?撥弄傷者的那些腐肉,一般的女人,恐怕看著都會惡心到死。
所以,劉易早就懷疑這個女大夫是不是真的敢做這樣的截肢手術,看來,最終還是要自己親自上場了。
不過,劉易不知道,這個張芍,還真的從來沒有為別人醫過病治過傷。她之所以要學醫,主要是因為丈夫因病去世,好好的一個人,只是因為一些傷寒的小病,因為開始時不太注意,到嚴重的時候,發現已經沒救了。所以,她才想到自己若懂得醫術,在丈夫生病的時候,自己能夠馬上就察覺治好他,那麼她就不用落得如此痛心孤寂了。
她學醫,只不過是想找點精神上的寄托,以此來打發孤單寂寞的日子。
當然,她學醫還有一個原因,每當想起她都會為丈夫的病死而悔恨不已。
早幾年,曾經認識一個醫術很高明的醫生大夫,而且這個醫生大夫還是父親的朋友,也經常會到自己的家中來飲宴。她記得那個醫生大夫叫張機張仲景,其父也是朝中朝官,大家都是姓張,雖不是同宗,但兩家的人互相都有來往。自己叫他做張叔叔,張叔叔很喜歡自己,說自己很聰明,有意教自己醫術,當時她听張叔叔說一些為病人治病的秩事,感到很有趣,也想跟他學醫,但是自己的父親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同意她跟張叔叔學醫,後來她自己沒有堅持,此事就作罷。
她每想起此事,想到丈夫的死,心里都有點怪自己,怪自己當初沒有跟張仲景學醫。
她父親還有一個比較相談得來的御醫,這個御醫其實就是當年張機張仲景的藥童。因為她因思念亡夫,不思茶飯,日漸憔悴,身子虛弱,她的父親就請來了這個御醫為她開點藥方調養她的身體。這個御醫和她說起了張仲景的事,得知道這個御醫有張叔叔的一些臨床醫病的手扎及一些藥方心得,她便要了過來,躲在家中的後花園里閉門造車,熟讀鑽研張仲景的手扎藥方,遇到不懂的,有機會也會向那個御醫請教。
但是她畢竟沒有臨床的經驗,躲在張府之內,也沒有機會去為病人看病。當然,她官家女兒的身份,以及一個守寡的未亡人,也不方便隨便的外出拋頭露面行醫,再說,她一個女人,別人能相信她治得好病麼?會有人讓她看麼?
現在,她好不容易才有了機會為傷者治傷,但她卻發現自己的心里慌得很,看著鄭石的那腿上黑血斑斑的腐爛之處,竟然害怕了,這才知道,想要做一個醫生大夫原來不是那麼簡單的,不是學懂了切脈、不是熟讀了一些醫方就可以了的。
但是她卻想堅持,以前沒有學醫術,只能看著自己的丈夫病死,現在學了醫術,難道還能看著自己的父親因為義兵沒有得到醫治而心煩,看著老父為這些事而憂郁得頭發也白了許多?想到老父悲天憫人,坐臥不安,唉聲嘆氣的樣子,所以,她強打精神,想咬牙堅持,一定要為自己的父親分擔一些憂慮。
但是,劉易的質問她也知道,知道一個弄得不好,可能就會害死人,若真的發生了意外,那麼……心里本就繃得緊緊的她,被劉易這一質問,精神差點沒崩潰。
「喂!你干什麼!不就是治個傷嗎?不就是截掉一只腿嗎?你別打擾了我張芍姐姐。」萬年公主在看了一眼鄭石傷腿之處就不敢看了,一直轉開頭靜靜的等著張芍為鄭石治好傷,听到劉易兩三句話居然把一向文靜的張芍弄得激動起來,她忍不住責怪劉易起來。
原來這女大夫叫張芍啊,芍藥牡丹?好名字。
劉易看了一眼拿著小刀還有點顫抖的張芍,對她道︰「唉,截肢可不簡單,鄭石的身體很虛弱,那種剜肉刮骨的痛楚,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之前的醫生大夫,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敢做這樣的截肢手術,才會說鄭石大哥沒救了的。想做這截肢手術,得要先打麻……呃。」
劉易差點沖口說出要打麻醉針來,幸好及時住嘴,這個時候,就算是華佗都不知道研究出麻沸散來沒有,又怎麼會有麻醉針呢?
「哼!不是這樣,那麼要怎麼樣?我姐姐可以跟宮里的御醫學的醫術,不是這樣?那麼你來治?」萬年公主走近到張芍身邊,握了一把張芍的手,表示對她的支持。
萬年公主自然也知道張芍從來沒有為別人治過病,但是她對這個長得極漂亮,性情又好的姐姐挺敬重的,也覺得張芍年紀輕輕,才嫁了一個丈夫不到一年就守寡了,怪可憐的。幸好她沒有見到張芍眼內流出的淚珠,要不然,她可能又會覺得是劉易欺負了這個姐姐了。
「嗯,還是我來吧。」劉易理所當然的應道。
「什麼?你來?」不只萬年公主,張芍及其他的人都驚愕的看著劉易。
「有銀針麼?」劉易不管這些人的驚訝,問張芍道。
「銀針?」張芍不解的應道。
「嗯。」
張芍看了看自己那打開的藥箱,疑惑的問︰「好像有一盒,這個藥箱也是那個御醫給我的,我記得有一盒,你要銀針來做什麼?」
「拿來,快!」劉易沒有解釋,向她伸手道。
銀針刺穴,封住部份的血脈,有麻醉的效果。劉易現在只好用這個方法來為鄭石做截肢手術了,不過,自己好像不能中斷了真氣的傳輸,一中斷,鄭石就有可能因為氣弱而暈死過去。
張芍雖然不知道劉易要銀針做什麼,但還是從藥箱里拿了出來,交到了劉易的手上。
劉易拿到了銀針,想到銀針刺穴、封脈,心里又一動,對黃正道︰「火,把那火盤移過來一點。」
大家都不知道劉易想做什麼,但現在的劉易,好像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有著一股異常的震懾力,黃正也沒有多說,馬上就按劉易所說的來做。
在大家的注視之下,劉易從銀針盒里拿出了一根兩三寸長的銀針,在還燃著的火盤上烤了一下,然後捻著猛的往鄭石的胸口擅中穴刺了上去。
「啊!」
看到的人,都失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