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金陵城城外三十里。
烏金巷,在金陵也算有名,不是因這地產烏金,此地更非是一處小巷。
實是這個地方環境清幽、依山傍水,是個難得隱居之所。
前朝時,不少有名的文士,都曾在這里隱居過,足足可以住滿一條長巷來,因此得了這名。
到燕朝後幾任皇帝當政時,皇權勢微,朝權旁落,朝野上漸漸容不得正直官員,朝野之下,一些文人投靠到權貴門人,微弄文筆,為他們服侍主家造勢,很多能士都選擇了隱居。
在這烏金巷就有這樣一戶人家,從十幾年前搬到這里,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旁人只知這座宅院里常年hu 開,樹木繁茂、景致雅致,隱隱會有餐聲讀書聲傳出,下人出入也只是采買東西,少與他人來往,是一戶很神秘的人家。
這一天一輛馬車,從官道上行來,穿過烏金巷的街道,拐過幾道彎後,直接停到了這座府邸的門前。
「就是這里了。」馬車里有人說著,車夫將馬車停下來。
馬車跟著四個僕人,個個都穿著體面,听到主人的話各自下馬,其中一人上前將馬車的車門打開,一人從里面緩緩的走下來,卻是陳清。
就算經過多日的跋涉,陳清還是寬袖長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五官俊朗,面帶平和之氣,一副儒雅從容的樣子。
下得馬車,陳清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這座宅第,不禁面現懷念之色。
「過去叫門吧。」陳清站在原地,對隨從說著。
「諾。」一個身著青色衣裳的隨從應聲走上高高的台階,扣打著門扉。
過了好一會,一陣腳步聲傳來,在門那里停下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門里面問︰「是誰在外叩門?」
「我是陳府的陳清,前來拜見你家老爺。」隨從剛要說話,被陳清制止,陳清上前幾步,親自說著。
「啊?是陳大爺?」听到陳清的聲音,里面的人立刻有了答應,還有些特喜。
門在這時緩緩的從里面打開了,一個五十出頭穿著藏青色的老者從里面走出來,站在台階上,看了看外面站著的人,尤其在陳清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面色柔和上前一禮,說著︰「果真是陳大爺,您可真是有段日子沒來了,不過今天不湊巧,我家老爺去了那邊的竹林,不到傍晚是不會歸來。」
老僕一指遠處的山谷,說著︰「不如您先到府中等等?」
陳清看了看那邊的竹林,是自己也常去的地方,說︰「無妨,我有車,駕車過去見他就是。反正這片竹林我也是經常去,一去就能找到他了,而且我還帶著些酒肉。」
「這樣也好,我吩咐下面再準備些朦食,一會挑過來伺候。,老僕點點頭,說著,都是世交,很熟悉,就不多禮了。
陳清重上了車,命人駕車向著竹林行去。
烏金巷有小山有小湖有竹林,風景秀麗,文人住在此地,難免常來散心。
一路上在馬車里觀看著外面,陳清心里頗有些感慨。
這地多有隱居,昔日自己在吳地時,經常過來結識些人才,不過現在來一次,卻是冒著很大的風險。
要是讓魏越知道自己潛回了金陵,必不會放過自己。
不過,這次奉了王上的命,回來卻有正事,就是利用自己的人脈,聯系吳地的人才和家族,以響應內應。
現在楚王根基穩固,又有著大義討伐叛逆,要是有可能,他是絕不會任自己好友在這里繼續荒廢歲月和才華。
必將好友拉去楚王陣營,否則日後老友被魏越強行應征了去,到時兩人各為其主,那就不美了。
竹林距離烏金巷的距離不遠,又是駕著馬車過去,沒過多久就已到了地方。
馬車在停一片竹林前停下來,隨從下馬後,將車門打開,陳清從馬車里走下來。
環顧四周,一片竹林,半掩著一條小道,雖然十一月了,還是蔥郁,令人精神一爽,本來心情中略帶郁悶煩躁的陳清,神色開朗起來。
就在這時,听見嬉鬧聲。
尋聲望去,竹林擋得嚴實,但是還可以看見,有一群小孩子捉迷藏。
陳清听了下,笑了︰「這是附近的孩子,都溜到園子來玩了。」
說話間過竹林,果見是十幾個小孩在玩,心中生出感慨風景依舊,卻物似人非。
「你二人在這里看著馬車馬匹,你二人提著東西隨我入林。
「諾。」
命兩個隨從在外面看著馬車,兩人一人拎著路上買的菜肴,一人搬著一壇酒,和陳清一同進了竹林。
根本就不用特意尋找,一進竹林,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順著酒香一直向前走過去,很快就在一處看到了竹林中的二人。
儒生和隨從。
身著儒袍的男子二十八堊九歲,濃眉大眼,卻有著濃郁的書卷氣,陳清看到時,此人正席地而坐,手里撕扯著半只雞腿,慢條斯理的吃著。
而隨從在火爐上溫著酒,酒香緩緩彌漫開來,混雜著肉香,真是一派享受!
看見他們過來,儒袍男子先是一驚,手里動作頓住了,片刻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手點指著陳清,哈哈笑著︰「你這人,前不久剛倉皇離開,現在居又跑回來了,說說看,此次回來,又來做什麼來了?,
陳清讓隨從把酒肉交給對方的僕人,自己隨後坐到了對面,笑︰「趙遠經,我還不是來看你?」
「不信!你這人會專門看我?大將軍可怒火沖天,你們這十幾家,這次鬧的太過了。,趙遠經搖搖頭,這樣說著,責備的語氣卻不重︰「鬧到這情形,冒著大風險回來,只為看望一下我這個老友?怕不會這樣簡單吧?說吧,你們現在在何地落了戶?莫非是「楚王的治下?,
「你真的是不問世事?,陳清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杯盞,就著半只雞腿輕輕咬了一口,問著。
「怎麼,被我料中了?,趙遠經問著。
「你不認為楚王是一代明君?,陳清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目光炯炯的望過去。
「早說過了,在下只是閑散之人,明君不明君與我並無太大關系,不像你,有著大抱負「說說吧,你現在是何官職?官到幾品啊?」
對方的調侃,陳清听的多了,早便不以為意了,听趙遠經問起,他說︰「現在是正九品」
趙遠經一听,眼楮微微睜大一些,灑然一笑︰「你投靠楚王,怎麼才是九品?當年大將軍可是召你以五品待之。」
「這自是不同。「陳清認真說︰「這是王制森嚴,大有天子之氣,如果官品可以輕授,這不成了草寇,這次前來,我就是當牟說客。,
沒有等回答,更說著︰「你要是不願認我這個老友,將我如別人一樣轟出去就是,要是還願與我閑談幾天,就收留了我,除了你這里,我可是哪里也不打算去了。,
「你這家伙,還是如此潑皮」趙遠經無奈的瞪著陳清,只得搖搖頭,趙遠經雖不願意沾上雙王之爭,可老友前來,又不可能真的趕了出去,只得說︰「你來,我自是不可能讓你住在外面,再說稱身份尷尬,要是讓捕快看到,難免不會抓你去見官領賞。,
又在竹林坐了一會,將火撲滅,踩得火星皆無,這才決定返回去。
趙遠經是步行過來,回去時,陳清陪著在路上緩緩而行,幾個隨從趕著馬車,在後面跟著。
「你昔日在此隱居是無奈之舉。伯父對朝野之事心灰意冷,帶著你們一家老小到了烏金巷隱居,現在都過去快二十年了,昔日朝廷都不復存在,你又何必荒廢了一身才華呢?,
陳清的話,只是讓趙遠經笑笑。
「老友,你這說客做的還真盡職,初一見面,盡是說著此事,讓我不知如何回答了。不如說說陳家在楚王治下的情況吧?,
陳清點點頭,知道一時半刻,這位老友不會改變主意,只得暫時不提了這事。
一路上,二人只是揀著些家常事去講,漸漸說的愉快起來。
竹林離趙家府邸不算遠,步行半個時辰到了。
隨從上去叫門,不一會剛才老僕將門打開,見是自家主子回來,還帶了客人來,忙將門打開,將他們讓了進去。
「吩咐他們,晚上前騰出一個院落來,安置我這老友,還有今晚灶上多加幾牟菜肴。
,向里走著,趙遠經吩咐的說著。
「知道了,老爺,這就去跟他們說。,老僕立刻去辦了。
趙遠經讓自己隨從將陳清的四個隨從安排休息。
轉過頭,趙遠經對著陳清說︰「來吧,我們先去小廳一坐,許久不曾和你下棋,今日是要殺上幾盤了」
「你前面帶路,今日必把你殺的丟盔棄甲」
二人說笑著,穿過院落,來到了他們之前經常下棋的地方,陳清在座位上坐下,面對一副棋盤,一股熟悉的感覺,就隨之而生。
仿佛就在十年前,兩今年輕人在下棋一樣。
時光在陽光中蕩漾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