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四十一章 詩集與言紙

作者 ︰ 貓膩

「半閑齋是什麼東西?」

「就是這間書房父親說了以後這書房單給你用、你婚後再論。我已經讓七葉掌櫃去老衡居訂做橫匾名字就叫半閑齋。」

範閑感覺到一絲不對勁逼問道︰「那半閑齋詩集是什麼?」

「嗯?就是你那天在殿上念的詩已經被太學士集成了集子。陛下準備讓用文淵閣的名義付印是我求父親去將這差事求了過來。」

西山紙坊被盜之後那些皇商們被撒了職司查辦竟是許久沒有恢復元氣再加上內庫得了來自宮中的警告不敢再針難澹泊書局。澹泊書局終于緩過勁來自然要準備大展宏圖七葉大掌櫃思轍小掌櫃二人第一眼便盯上了這本御制詩集宮中拔錢是一部分而且宮中允許印成之後私人賣這就是筆大錢了。

這詩是誰寫的?範閑。範閑是誰?範閑是澹泊書局的幕後東家。這賺錢的買賣不論是慶余堂的七葉掌櫃還是站在掌櫃背後陰笑的範思轍都不可能讓利于朝廷。範思轍本來就很痛恨兄長一直不肯將石頭記後十回交出來如今得了詩集哪肯放過。

範閑在紙上寫下半閑齋詩集這五個字又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卻在苦笑著。當夜自己為了掩飾後半夜的行蹤在殿上裝醉結果狂性大一時沒有收住嘴這些詩里不知道有多少典故說不清楚如果要說清楚這些典故就要寫不知道多少本史書故事。

四大名著您得整齊備吧?世說新語得來本兒吧?論語?詩經?嘿還真別嫌少架空版資治通鑒?穿越版司馬史記?全寫出來也沒人會有意見。

一想到這種工作量範閑就嚇得打了個寒顫如果真這麼擴展下去。只怕這澹泊書局還真要變成前世先進文化的傳播看。應了自己當年在澹州的宏願。說道︰「文淵閣校的不成。你得拿回來我自己重校一遍那天喝多了誰知道瞎說了些什麼。」

他拿定了主意能糊弄過去的就糊弄過去實在不成的那就只有忍痛割肉。以喝醉為借口統統刪掉反正喝多了的人第二天很容易患失憶癥。

「這是絕版啊。」範思轍搖搖頭「我看再過五年你自己說不寫詩的話淡了你再來次復出詩壇估計又是一大筆錢。」

範閑笑著搖搖頭目光忽然落在了書房一角的粉紅色紙張上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範思轍說道︰「禮單。」

範閑微微一怔。這才想起自己大婚的日子近了但是最近生了這麼多事情無庸諱言他的心情已與當初慶廟時有了細微的差別自己與她的母親終究是無法共處的現在的皇帝還能掌控一切一旦皇帝陛下不想掌控了到那時長公主一定會殺死自己。

或者說︰自己一定會殺死長公主。

期盼了許久的大婚漸漸要來了。範閑的心里卻生出一些不安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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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日澹泊書局主打的半閑齋詩集終于出來了這次澹泊書局得了付印權範閑親自大刀闊斧刪了許多。他本以為安心了些不料書局辦了一個儀式借著範閑的名頭將靖王世子鴻臚寺少卿辛其物等人全請了來。

範閑嚇了一跳只肯讓才女妹妹範若若去拋頭露面當形象代言人熱熱鬧鬧地開始賣而他自己卻借口要保持一代詩仙的神秘感躲進了皇室別院與林婉兒談戀愛去。

八品協律郎當場噴詩百震得一代大家莊墨韓吐血而遁這故事早已在慶國傳揚開來雖然有些詩已經流傳到民間但這次的詩集號稱作者親校版自然大不尋常。果不其然詩集一出京都紙貴範閑的聲名頓時浸浸然又上了一個台階。

小樓昨夜又秋風。

範閑溫柔地看著自己的禾婚妻微笑說道︰「你說的那法子不管用。」

林婉兒愁眉苦臉嘴唇兒可愛地嘟著︰「好些天都沒有出去了。」

其實這位小姑娘也知道最近京都里的那些事情雖然自己從小在宮中長大那些娘娘們都把自己捧在手掌心中一般一方面是自己病弱溫柔不可能對那些娘娘造成傷害另外一方面是因為皇帝陛下顯得格外疼受自己。

關于長公主的那些「言紙」她自然沒有看到但漸漸也听到了一些風聲。後來長公主離開京都去往信陽之有曾經來過別院母女二人其實有些陌生地對坐了一陣長公主便上了車駕離開了京都。

林婉兒雖然不知道範閑與母親的離開之間有什麼關系但敏感的她依然感覺到範閑的心情不如往日那般輕松快意所以她提議找天再出去賞賞秋景京都西山的紅葉是很有名的。

但听到西山二字範閑就想到了那家壟斷了京都用紙的紙的紙坊就想到紙坊背後似乎正陰森怯弱看著自己的長公主。

範閑清楚長公主離開京都最根本的力量還是皇帝陛下自己的「言紙」只是給皇帝一個說服自己說服太後的理由而已。

此處解釋一下如今的慶國朝野間都將那日像雪花一樣飄灑的傳單叫做「言紙」因為認為這是一種民間訴求無路之後進言的紙徑。

這段日子里京都居然重復了好幾次這樣的「言紙」拋灑行動讓監察院緊張了好一陣其中一椿等抓住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太原路銅礦苦役來京城告御狀但根本進不了登聞院所以學了這麼一個法子。

監察院追著根兒居然最後現給這些苦哈哈們提供紙的居然還是西山紙坊!

但是幫這些苦役們書寫冤狀的人卻是如何也挖不出來只知道無比柔潤的筆跡是出自慶廟旁邊一個算命者之手。但是監察院去慶廟搜索時才現。這個地方根本沒有算命的人——除了廟里那個似乎一輩子都沒有出來過的大祭祀。

銅礦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一處辦理了。很快就把太原路的官員抓了一串回京。只等一月後問斬。只是對于這種言紙行動朝廷再也無法忍受加強了對于紙張的管理但是監察院的陳院長大人卻沒有處罰那幾個銅山苦役在官員們的眼中陳大人似乎變得心軟了許多。

他回過神來。看著微有愁容的婉兒微笑走上前去輕輕撫模著她圓潤的下頜溫和說道︰「想什麼呢?長公主回了信陽咱們婚後有機會自然是要去拜訪的。」

這自然是假話範閑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去信陽希望長公主從此老死信陽。當然他也知道在沒有真正地撼動長公主與那個神秘伙伴的勢力前皇帝陛下喜歡玩引蛇出洞的招數長公主總有回來的一日。

林婉兒勉強一笑說道︰「看吧昨兒個入宮你也知道最近京里這些事情娘娘們倒還好只是太後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陛下待我也不如往日般親切了。」

範閑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想皇帝正在頭痛和你老媽勾結的皇子究竟是誰。怎麼可能還像往日那般。

二人又略說了些閑話忽听著似乎有嬤嬤上樓的聲音。範閑條件反射般極瀟灑地一縱身攀在窗沿之上準備從窗子那里翻出去。林婉兒噗哧一笑說道︰「還真習慣了啊?」

範閑有些窘迫地笑了起來看著婉兒略有些白的臉龐心中柔惜大作上前將她摟入懷里低聲說道︰「大婚前別累著了。至于病啊別的事情啊別怕一切有我以後有我呢。」

窗外的青青樹枝在秋風里倔 地保持著鮮活的顏色試圖證明不論外在環境如何蕭索它還是有著對美好的向往。

樓梯轉角處大丫環四祺看著姑爺與小姐樓在一處不由俏皮地伸了伸舌頭心道範家姑爺都一世才子了原來還是這般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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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在即整個範府行動了起來長公主不在京都所以那邊的安排工作竟然是由淑貴妃出馬暗中指點。整個範府在感到榮光之外更加小心謹慎生怕哪里做的不夠細致與規矩有細許不符。

但規矩本身就是件極難的事情。林婉兒的郡主身份只是在宮里起作用放在宮外的世界中她的身份還是林宰相的私生女年初才被陛下逼著相認。所以這次大婚究竟是用尚郡主的儀節還是正常的大臣間子女聯姻規格始終無法確認下來。

柳氏又進了一次宮終于得到了太後的明確指示雖然太後極不喜歡林家參合到自己寶貝兒外孫女的婚事中來但依然還是得向這天下綱常低頭默許了林府的加入同時也宣告了大婚不再按郡主出嫁的儀節進行。

雖然知道內情的範氏高級姑婆們有些小小失望但想到是與宰相家聯姻也是極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復又屁顛屁顛地準備起來。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範閑與林婉兒的大婚的風光比起公主駙馬成婚的場景都更值得眾人念想好幾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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