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中,李車平將目光從沙盤上收回,望向坐在一旁翻看兵法的李車兒。(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www.YZuU)==wWw.首.發==這些日子來李平將大半支北軍都交給了李車兒,野戰攻城皆由他自行調度,這也是君公子的意思。而李車兒也不負李平的期望,自從那日擂台一戰後,他就仿佛變了個人般,白日習武或是上陣殺敵,夜里也不去和那些少年們玩鬧,捧上一卷兵書,點上燭台徹夜苦讀。最讓李平欣慰的,他這個寡言憨實的兒子仿佛開了竅般,不僅幾部兵書倒背如流,而且絕非紙上談兵,往往能想出令李平都暗嘆的妙計,消耗大煜人馬。
或許是因為被那個少年刺激了吧。
李平暗暗一嘆,腦中浮起北軍中,另外一個身材高壯的少年人。輕松斬殺烏風神君立下第二功,破軍星主再無法藏拙,在君公子授意下,李平亦對破軍委以重任,令他獨掌一部。破軍仿佛天生就對殺戮戰斗有著無比高的熱情,沒過十余日,那部人馬就仿佛仿佛手臂般被他操練得純熟無比,屢次聲東擊西,佯攻它處,逼得煜軍出兵援救,卻被破軍伏兵中途殲滅。
不過這樣也好,有個實力相當甚至略遜一等的對手,才不會被眼前的榮耀迷惑。只要車兒一日在公子門下為徒,無論日後去哪,都將注定前程似錦,自己這個老子說不定還能沾上點光呵。
看著方才回過神來的李車兒,李平臉上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師父他最近沒事就月叔叔沙叔叔談經講道,或者獨自練書法,不過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
「君公子他也唉。」李平長嘆口氣,眼中浮起憂色,「眼見夏日將至,大軍停滯不前,他越憊懶起來,總和我說還要等,再等下去」
「李帥也會起君某壞話來了呵。」
就在李平扼腕嘆息時,溫淳卻透著幾分飄渺的話音傳入帥帳,清晰地落入李平父子耳中。李平面頰微紅,滿臉尷尬,就听周繼君接著傳音道。
「哈哈哈,李帥勿惱君某了,今日有貴客來訪,總算等到了,李帥和車兒都來見見吧。」
貴客?
李平心頭微微一怔,他打量向帳外,就見兵卒警惕地巡守軍營,也沒見到車馬的影子。
莫非又來了神龍見不見尾的通天強者?也對,君公子平生交結的好友哪個不是七州絕頂強者。
李平一臉興奮地在帳內來回踱步,隨後猛地拉起李車兒,就向軍帳後方走去。
興沖沖地來到君子帳前,李平迫不及待地掀起帳簾,幽冶的茶香沁入鼻中,李平就覺得全身上下陡然一輕,連日來的緊張和焦慮竟隨著茶香的流轉,漸漸化去,心底舒坦而愜意。李平深吸口氣,放眼望向帳內,就見君公子端坐主席,兩旁分別是月羅剎和沙摩尼,當然也少不了被所有人都視若珍寶捧在手心的齊靈兒。目光移開,落到下,李平神色微滯,臉上不由得浮起幾分失望之色。
坐于周繼君下手的那名貴客,不是李平期待的通天強者,甚至不是男子。她穿著一身男裝,青絲隨意地散落腰間,光從背後看,就已英氣逼人。待到她轉過臉來,娥眉如劍斜飛入鬢,美眸有神,玉鼻高挺,嘴唇削薄,肌膚雪白,若非是穿著男子的裝束,絕對是個美人兒,可正是這身男子的緊束武士袍,才讓她更顯卓然氣質,動人心魄。
「名動七州的寶塔元帥似乎有些失望呵。」
女子莞爾一笑,即便笑起來,她的面龐卻仿佛貼著一層冷霜,總讓人覺得淡淡的疏遠和陌生。
李平微微尷尬,就見女子捧起一盞香茶,起身朝自己走來。
「寶塔元帥乃是當今天下第一名將,在下仰慕已久,今日一見也算得償所願。以茶代酒,我敬元帥一盞。」
女子的言談毫無尋常女兒的嬌氣,卻讓李平心生好感,他早年喪妻,這些年來他一邊守著獨子,一邊征戰沙場,年近四十,心也平靜了將近二十年,可今日卻不知為何,那顆心又開始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望向紅著老臉,接過茶水一飲而盡的李平,月羅剎嗤笑一聲,揶揄地說道。
「元帥大人只顧聞女兒香,卻絲毫不去品味一番這龍牙茶香,當真浪費呵。」
「龍牙茶?」
李平微微一愣,臉上的紅潮漸漸消褪下去,他眉頭皺起,又恢復了那顆如平靜古井不波的帥者之心。
「你就是海潮商業協會的東主海生君?」
「正是在下。」
海生君盈盈一笑,捧著茶盞返回席位,卻像沒注意到李平緊鎖的眉頭。她打量了眼端坐主席的白衣男子,隨後收回目光,輕嘆口氣。
歲月流觴,六年前他還是受自己照拂才能送百里雄回北疆的少年,六年過去,他卻站上了七州之巔,已成為自己仰望的存在。不過位高權重是一碼事,生意還是要做的,自己這次交易的籌碼比之六年前還要大,不出意外,他應當能接受。
世間奇貨有三種,珍寶,人情和生死。
然而自己這次出手的貨物卻不在這三類之中。
海潮商行原本就不是什麼弱小的商行,可在揚州商業協會數大巨頭並立的時代里,它也只能勉強擠進前七,獲得議事的資格,還得提心吊膽小心不被別家商行吞並。然而到了聖德元年,亂世初至時,海潮商業協會卻一鳴驚人,先是用滿滿五十倉庫的精鐵博取了大煜席供應商的名頭,利用聖旨打通各州商道,原先的綿帛生意也越做越好。其余大小商行眼見海潮商行漸漸崛起,心中難免吃味,可只當它運氣好。可到了聖德三年末,戰火蔓延各州,饑荒漸起時,揚州商業協會各大東主這才現,那個三十歲不到的女子,海潮商業協會東主,她的野心和謀算真可稱得上帝王之才了。
天下大亂,最先遭殃的就是百姓了,耕田毀壞,家中男子被拉去充壯丁,到了歲末許多農戶顆粒無收。一時間,七州鄉間乃至小府鎮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各方諸侯勢力雖有存糧,可只顧著以為軍資所用,哪里在乎庶民百姓的死活。而這時候,也正是各大商行財的良機,早在二年初,嗅到災荒氣味的商行東主們就大肆購進米糧,存積大半年,等到饑荒開始後,米糧的價格已然翻了不止五倍。商行囤積米糧,卻是為了販賣給諸侯勢力和富戶官宦,而百姓又怎麼可能從這些肥得流油的商賈手中得到半顆糧食,于是乎,天下越來越亂,百姓沒得吃,也不想活生生的餓死,自然揭竿而起。從大煜二年末到大煜三年中這段時間里,七州各地大小叛亂不下百次,更有餓昏頭的村民在村子里設殿堂,自稱皇,屠戶為將,算命的為臣,拉上只有木棍竹竿的村民前去攻打府城。
到聖德三年末,饑荒泛濫,起義叛亂屢見不鮮,在京畿之地尚有百姓行刺官員,更不談其他地方。煜德帝和滿朝文武再也坐不住了,煜德更是親書憑證,以大煜寶庫為抵押,向商業協會借二十萬傾糧食,想要低價買于貧民。商人重利而不重義,而且只看重眼前利益,用盡說辭百般拖延,氣得煜德帝直想兵攻打揚州。
就在這時,卻有一個女子站了出來,她上書煜德,不用低壓大煜寶庫,給她三月時間,她自會平定災荒和叛亂。煜德嘖嘖稱奇,眾臣無不疑惑觀望。果真,海生君上書的第一夜後,千輛插著海潮商旗的馬車從揚州城開出,沿著一年來打通的商業協會,駛向七州各地,沿途遇到災荒之地就停下,一邊開車庫布施米糧,一邊宣揚教化行善。每隔半月,都有近千兩馬車從揚州城內駛出,看得大小商行東主目瞪口呆,直到此時他們方才醒悟過來,海潮商行厚積薄,未雨綢繆,卻遠遠地早過他們。
三月後,七州鬧災荒的地方已然減少了一大半,能再次吃飽肚子的百姓們自然格外珍稀性命,叛亂之輩也一下少了很多。煜德龍顏大悅,欲宣海生君入朝拜為戶部正官,卻被海生君推辭,滿朝文武都覺過意不去,天下之亂自己無能為力卻被一小小商行平定,況且海潮商行這一下散出的米糧何止十萬斤。于是乎各種賞賜恩典席紛至沓來,待到揚州大小商業協會回過神來時,海潮商行已成為大煜米糧、兵器、馬匹、絹布雲雲的第一供應商,幾乎一夜之間過各大商行,成為揚州商業協會最大的商行。而糧價猛跌,其余商業協會囤積的米糧無法拋售,若一直擺在倉庫里霉,別說他們自己心疼,身家財富恐怕也得縮水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