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銳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心想怪不得剛才看那少年的姐姐和老鴇鶯兒全都是一臉茫然的神色呢,原來他果然根本不姓諸,適才所有的一切俱是像自己一樣胡編亂造而來,為的就是令魏京昌一伙人陷入圈套!嘿嘿,看來這少年的來歷恐怕也沒那麼簡單,單就這份急智和見識,就絕非普通的少年所能擁有。
他正在沉思之際,只听到那人已經打破了沉寂淡淡地說道︰「魏爺,你的家僕竟敢當眾辱罵當今的聖上,不知該當是何罪呢?」
魏京昌此時亦是又驚又怒,想不到那少年竟會設下這樣一個圈套,所幸的是自己還算是機警沒有中計。
他見那人居然敢不留半分情面真的當眾追究此事,不由得勃然大怒,惡狠狠地說道︰「這只是那小猴崽子的詭計,要說辱罵當今的聖上,也是他在先才是!」
那少年聞言立刻大呼道︰「小人冤枉!小人只是說自己的名字而已,與當今聖上又有何關系?老狗,你莫要冤枉好人!」
那人微微一笑道︰「魏爺,听見了嗎?想這區區一個鄉下少年,又怎麼會知道當今聖上的名諱,一切都可能是巧合而已!但你的家僕竟敢當眾辱罵聖上的名諱,這可是所有人都親耳听到的,在下更是听得真切無疑!」
魏京昌見他竟然公然與自己作對,狂怒之下嘿嘿冷笑道︰「他就算是有罪,也輪不到你這無名之輩來管,爺自會帶他回去治罪!來人,將這小猴崽子也帶回去一並審問個清楚,我們走!」
那人見魏京昌欲仗勢強行袒護自己的家僕,並且仍要帶走那少年,心中也不由得怒氣暗生。他將手一揚喊了聲慢,隨即從腰間模出一塊腰牌朝魏京昌扔去,不慌不忙地說道︰「魏爺看看這是什麼,瞧瞧在下可有資格否?」
魏京昌接過腰牌低頭看時,只見那手掌般大小的象牙牌上清晰地刻著幾個字——錦衣衛千戶李惟民。他悚然一驚,抬起頭來喝問道︰「什麼,你竟然是錦衣衛的人?」
李惟民微笑點頭道︰「呵呵,魏爺難道還分不出腰牌的真假不成?錦衣衛乃是天子的親軍禁衛,維護天子的一切利益自是其職責所在!此人當眾辱罵當今聖上,李某忝為錦衣衛千戶,可有資格管得否?還請魏爺教我!」
那惹禍的家丁初時見主子強行袒護自己,本已暗暗松了口氣,以為終于僥幸逃月兌了一場大禍。此時看到李惟民竟是錦衣衛的千戶,不由得駭得腿都軟了,苦著臉朝魏京昌喊了聲︰「小人只是中了那小兔崽子的詭計,絕非有意辱罵當今聖上,魏爺救我!」
魏京昌見對方區區一個五品的錦衣衛千戶竟然連半分情面也不給自己留,當真是怒發如狂。但他知道李惟民說得有理,因此無法強辯,只有鐵青著臉低聲喝道︰「閣下既是錦衣衛,那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這奴才言出不遜,魏某定會將他交給田指揮使重重治罪,就不勞閣下費心啦!」
他這番話其實已是在暗中討幾分情面,並提醒對方錦衣衛的老大田爾耕和他們老魏家的關系。若非今天被逼到了一定的份上,他堂堂的小魏爺何時說過這樣的軟話?
哪知道這李惟民竟真的絲毫不買魏京昌的賬,將笑容一斂肅然說道︰「魏爺莫要拿田指揮使來壓我,在下雖然掛著錦衣衛的名,卻不受他的節制。不過李某既然頂了這個名,少不得要盡些職責,為天子分憂才是!」
他頓了一頓,用手一指那個家丁冷冷喝道︰「此人當眾辱罵當今聖上,罪不容恕,不必再經過詔獄拷問,按律可立斬無赦!」
魏京昌聞言面色驟變,忍不住高聲喊道︰「你……」
他剛喊出一個字,李惟民已然出手了。只見匹煉般的刀光一閃,宛如十丈神兵直劈入重重的家丁護衛叢中。就在人們的眼楮似乎都被刀光刺痛的一剎那,刀芒已一閃而逝,回到了李惟民了刀鞘之內。他仍如淵亭岳峙般地站在那里,好象從未動過地方一樣……
在所有人駭然的注視下,那個家丁一手捂住脖子一手指向李惟民,嗓子中發出糝人的咯咯之聲。猛然之間,一股血箭自他的脖頸疾噴而出,血霧直飛濺出一米多遠,是那麼的殷紅、刺眼!
他的身體僵立了片刻,終于發出了半聲臨死前的低聲嘶吼,尸身轟然傾倒在塵埃……
靜,整個邀月樓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靜,足有好一會兒的功夫才猛然如同炸了鍋般混亂起來。被這血腥的場面刺激得高聲尖叫者有之、興奮地議論這難得一見的場面者有之、感嘆這李惟民實是膽大包天者有之,當真是熱鬧非凡。
在一片紛亂之中,李惟民仍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忽然抬手一指那少年說道︰「把他放了,我還要帶他回去問話!」
此時那班護衛家丁已經被適才李惟民那石破天驚的一刀駭破了膽,再無半分先前囂張的不可一世的氣焰。听到他這麼說,那兩個扭住少年的大漢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那少年立刻縱身躍了過來,乖巧地躲到了李惟民的身後,還不忘朝著魏京昌等人做了個鬼臉。
魏京昌盯著那家丁的尸體,臉色由難以置信轉為了惱怒,又逐漸轉為陰毒,最後竟變成了平靜如常,猛地抬起頭來哈哈一笑說道︰「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今日李大人的大恩大德魏某已牢記心中,他日必會加倍報還!我們走!」
沒有人會認為他這番江湖人物式的威脅只是個場面話而已,以老魏家今時今日的權勢,除了皇帝外確實再難有其他人相比。這李惟民雖說是有一身驚人的藝業,不畏強權的勇氣更是可嘉,但他終究只是個區區的五品錦衣衛而已,又如何斗得過魏家?因此有不少在暗暗解氣終于有人能殺一殺魏家人的威風的同時,亦為李惟民捏了把冷汗。
李惟民卻似乎毫不在意,他又恢復了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朝魏京昌抱拳微微一笑道︰「魏爺客氣了,您請走好,請恕在下不送!」
魏京昌冷冷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徑直當先下樓而去。在經過王銳身邊時,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見血應煞,劫數已應血而生,魏爺保重才是!」
魏京昌聞言面色一變,腳步一頓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轉身徑自去了。那班護衛家丁們此時已全無了囂張跋扈的氣焰,灰溜溜地抬起同伴的尸體,跟在主子後面仿佛斗敗的公雞般離開了邀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