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銳現在對自己的這位救命恩人可說是既感到欽佩無已,又產生出了十二分的好奇之心。要知道如今魏忠賢提督東廠,權利大到了嚇人的地步。錦衣衛非但直接听命于東廠,其首領田爾耕更是如同魏忠賢的干兒子一般。這位姓李的錦衣衛千戶竟然敢如此與魏家對著干,當真是不可思議,所憑依的又是什麼?
而且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深植下了錦衣衛全都是閹黨的鷹犬爪牙,沒一個是好東西的印象。眼下他萬沒想到錦衣衛中竟還有如此的人物,這讓王銳大感意外的同時也暗暗提醒自己戴有色眼鏡去看人的危險性。
另外,這位李姓軍官聲稱自己雖屬錦衣衛,但卻不受田爾耕的節制也頗耐人尋味。他說的若是真的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其口中的主人又會是誰呢?他敢這樣令魏家下不來台,恐怕也與那神秘的主人絕不懼怕魏忠賢有莫大的關系吧?
這所有的迷團強烈地刺激著王銳的好奇心,眼見魏京昌終于離去,他急忙上前兩步朝李惟民深施了一禮說道︰「在下王銳,多謝李大人的救命之恩,當真令銳不知該當何以回報!」
李惟民仔細打量了王銳幾眼,目光中對他那獨特的氣質也露出了幾分欣賞之色。他笑著拉住王銳的手臂將其扶起,微笑道︰「在下李惟民,王公子不必客氣!適才公子的一番奇談異論才真是令人大開眼界,鄙主亦是大為贊賞,因此才命我來請公子過去共同一敘。在下只是奉主命行事而已,又有何功勞可言?舉手區區之勞,還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王銳站直身子,也仔細上下打量了李惟民一番。但見他約有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生得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俊美中不失陽剛之氣。如此一個英俊的青年男子,實難令人想象竟然還身負著那樣出神入化的本領,思之真是讓人不得不有幾分嫉妒和感慨上天的不公了。
當然,王銳是不會產生出嫉妒之心的,反倒是更加心折不已,心里已暗自將這個李惟民劃歸了定要傾心結交的那類人物。將來若能多有幾個這樣的人物相助,又何愁自己的大計不成?
他正想借機與李惟民攀談兩句套套交情,一旁的那個少年卻突然咕咚一下跪在地上,朝著二人連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昂首說道︰「李將軍、王公子,小人郭侯叩謝兩位恩人的救命之恩!小人從小沒了父母,只與姐姐相依為命。今日若不是兩位恩人,我姐弟恐怕是難逃那魏老狗的毒手。此等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說今後二位若有需要處,小猴兒就算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亦絕不會皺半下眉頭!嘻嘻,小子因為身體瘦小靈活,所以被人稱作郭猴兒,適才蒙騙魏老狗的一派胡言還請兩位恩人莫要放在心上!」
王銳見他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卻是一臉的靈氣,尤其是一雙靈動的眼楮甚是惹人喜愛。聯系起他適才倔強不屈的性格,王銳的心中對這個郭猴兒不由得甚為喜歡。他從郭猴兒的表現和談吐中推測這孩子的經歷恐怕亦是不那麼簡單,但此刻不是多問的時候,因此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笑著將郭猴兒扶了起來。
那郭猴兒的姐姐此時也已來到了樓上,亦朝著兩人盈盈拜了下去說道︰「小女子郭蕊拜謝兩位對舍弟的救命之恩,正如猴兒所說的那樣,此等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惟願來世能餃草結環做牛做馬報得幾分才好!」
王銳見她比郭猴兒要大上了三、四歲,容顏俏麗甚為靈秀,半點也沒有青樓女子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稱奇,卻也不便多問。
李惟民對姐弟倆笑著點點頭,轉向一直恭敬侍立在一旁的老鴇鶯兒淡淡地說道︰「媽媽,今日之事你已經看到了。雖說所有的事情都由李某一力承擔,但若再將這女子留在這里恐怕難免會禍及你的邀月樓!不如今日就讓在下為這位姑娘贖了身,也算是救人救到底,同時媽媽亦是做了件善事和免除了後患,如此一舉三得可好?」
鶯兒聞言急忙賠笑道︰「爺說的這是哪里話,難道只爺是大善人,鶯兒就是惡人不成?今日爺既如此仗義,鶯兒也少不得要行次善事!銀子的事情再也休提,爺盡管領了蕊兒去!」
她知道李惟民說的乃是實情,自然願意順水推舟賣個人情給這個讓人愛煞了的青年將軍,同時也免除了邀月樓後患,至于那一點贖身銀兩與此相比只是微不足道而已。
郭蕊郭猴兒姐弟倆見狀自是再次急忙拜倒在地,已不知道應該如何稱謝才好。
李惟民點點頭,突然輕輕拍了拍手,只見幾個與他打扮相仿的青年武士不知從何處悄無聲息地現身出來,侍立在了他的四周,渾身的肅殺之氣令見者無不感到呼吸都為之一窒。
李惟民頭也不回地淡淡吩咐道︰「立刻連夜護送這姐弟兩人出城,直到確定他們安全後方可回報,明白了嗎?」
為首的一名青年武士插手應了聲是,朝著姐弟倆做了個請的手勢。姐弟兩人又磕了幾個響頭方才站起身來,一旁的謝天博從袖子里模出一張100兩的銀票走過去塞在了郭猴兒的手里,兩姐弟這才千恩萬謝地隨著那幾人離開了邀月樓。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李惟民才轉過身來朝王銳抱拳一揖說道︰「王公子,鄙主誠心相邀,公子肯否賞幾分薄面呢?」
王銳急忙還禮應道︰「李將軍不必如此客氣,在下的性命乃將軍所救,如有事情請盡管吩咐便是!今番尊主誠意相邀,童林倍感受寵若驚,又豈有推辭之理?想將軍已是如此風采,料尊主必是更加了不起的人物!但不知將軍能否先透露一二,以解童林的景仰與好奇之心?」
在他期望的目光下,李惟民淡淡一笑說道︰「在下只是區區一介武夫而已,又如何能與鄙主相提並論?好教公子得知,鄙主上乃是成國公朱純臣!眼下國公爺就在听月閣內等待李某的回話,公子這就請移駕如何?」
王銳聞言心頭一震,暗想怪不得這李惟民膽敢公然與魏家相抗,原來他竟是成國公府的人!看來自己身上仍在延續著穿越者的好運定律,今番可真是發達了!
他對明初和明末的歷史最為熟悉,前世就喜歡在相關論壇上發帖子與網友們討論各種問題,因此對許多人物和事件都了然于胸,也是他有信心在這個時代混出個模樣的憑依所在。
對于成國公一脈王銳可並不陌生,第一代的成國公朱能乃是明成祖朱棣手下的一員猛將,被稱為靖難第一武臣,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這成國公朱純臣的情況雖然不太詳細,但王銳仍知道他在後期乃是崇禎的重臣,負責京師的防務重任。崇禎自縊前曾下詔書托孤,令其輔佐太子朱慈良。因此李自成在攻陷京城後,首先就是搜捕成國公和太子,最後朱純臣也成了第一個被闖軍所處死的明朝降臣。
王銳現在關心的不是朱純臣的最終結局,若是終究不能扭轉歷史的乾坤,那他定下的那些發展大計又有何意義可言?他關心的是魏忠賢直到倒台好象也沒能把朱純臣怎麼的這一事實!
實際上這個從東宮伙食科長位置上起家的大太監雖說在天啟年間是權勢燻天、呼風喚雨,將整個內廷和外廷都控制在了手中,可以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其始終拿王親貴族沒有什麼辦法。朱由校這個白痴盡管在中國歷代弱智皇帝排行榜上絕對能夠名列三甲之內,但在家人的問題上終究是沒有糊涂到底。
王銳深知此點,因此此時眼見成國公朱純臣竟然主動「送上門」來,內心的喜悅實是難以形容。
他按耐住心頭的狂喜,淡然一笑道︰「想不到竟是國公爺,童林可真是受寵若驚之極了!李將軍,在下還有個小小的要求。這位是我的結義兄弟謝天博謝大哥,我們二人可否一同前往?」
李惟民掃了謝天博一眼,略一思索就點頭答應下來,朝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謝天博見義弟這時也沒忘了自己,心中著實高興。他對那幫友人匆匆安排了一下,就急忙跟了上來。
那听月閣在邀月樓的三層,是最尊貴的客人才能進的地方。老鴇鶯兒在前頭領路,絮絮叨叨說出了成國公朱純臣正是今日點了雪白雙艷的那位貴客。謝天博听罷這才恍然,一想到一會兒就能親身領教雪白雙艷的風采,心中更是歡喜。王銳則根本沒有在意,他現在的心思已全部放在了朱純臣的身上。
到得听月閣的門前,李惟民示意二人稍等片刻,隨後先行進去稟報。不一會兒的功夫,只听見從門內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說道︰「常言道佳人愛才子,古人誠不欺我也!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頂的二位姑娘竟也會急著想見一見我們的這位王公子!本公爺又怎能不成人之美乎?惟民,還不快快請王公子進來!」
片刻間大門開處,李惟民將二人引入了閣中。
這听月閣中的布置比之其他的房間少了幾分富麗堂皇,卻多了幾許精致典雅,獨具匠心中顯示出了不凡的品位,令人心胸忍不住為之一闊。
王銳無暇細賞,凝目望去時只見主位上端坐一人,約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臉如冠玉、面目清俊,身著絳色長袍。雖說只是坐在那里面帶微笑並無任何動作,但渾身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勢直透出來,想必定是成國公朱純臣無疑了。
王銳不敢多看,急忙低頭向前疾趨幾步深施一禮恭敬說道︰「小人王銳王童林拜見成國公,多謝國公爺的相救之恩!」
他身後的謝天博自是亦跟著施禮參見,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朱純臣微笑著示意二人免禮,特意上下仔細打量了王銳一番。少傾,他目中露出嘉許之色點頭笑道︰「呵呵,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來來來,本公爺已答應了兩位佳人要為她們引見你這個大才子,又怎麼能食言?童林不必拘于世俗常禮,還不快快上前來?」
王銳見這個成國公朱純臣說話隨和,毫無王公貴族的架子,心中不由得放松不少,依言走上前去。這才注意到朱純臣身邊有兩個身形婀娜的女子,見他走近同時站起身來盈盈福了福,用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說道︰「小女子丁苑雪(白菲嫣)見過王公子!適才國公爺的一番說笑之言還請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王銳已從謝天博那里听說了雪白雙艷的大名,心中對這兩個女子也生出了一些好奇之意。只是出于禮貌,他不便直視著對方,低頭還禮口中連稱了幾聲不敢後方才抬起頭來。
可當他終于看清了兩人的模樣後,忍不住渾身劇震,竟抬手一指失聲說道︰「啊!你……你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