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在王銳的身上,很想听一听這個神奇的威國公此番又能有何奇思妙想。信王的目光里也滿含著期待,顯然是他很有信心。
王銳不慌不忙地躬身一禮開口說道︰「回皇上的話,臣不敢言已有甚妙策,但確已想出了一法,可解眼下的燃眉之急!常言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百姓就是水,若水枯竭,廟堂之舟又何以得行?是以向百姓增攤稅賦之法斷不可取!因此以微臣之見,惟今之計只有靠捐輸之法籌集錢糧,方能解朝廷之急。臣既提出此法,自當先為表率,願捐白銀5萬兩以資賑災之用!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他的話一說完,除了朱由校、信王與朱純臣之外,其余眾人的臉上忍不住都露出了輕蔑的表情,差不多都抱定了同一個心思。心說我還以為你威國公有什麼高招呢?鬧了半天是想讓我們捐錢來賑濟那幫子賤民!
你有錢願意捐多少都沒人管,但別人又怎會跟你一樣犯傻?我們都掏了錢,可最後愛民的名聲都讓你得了去,世上又怎會有這等便宜的事情?就算我等願意,那其他人呢,又有多少人心甘情願做這種傻事?
黃立極的提議剛剛被王銳批了個體無完膚,此刻當即面露不屑之色反擊道︰「威國公財大氣粗,竟然一捐就是5萬兩白銀,但只怕他人卻沒這般富有!況且此法一旦開了先例,難道今後只要是有了災禍都要靠捐輸之法來籌集錢糧不成?那樣恐怕用不了多久,我等亦會變成災民要靠他人的捐輸過活了!」
王銳冷笑一聲反唇相譏道︰「在下並非財大氣粗,錢財亦來路光明正大,無不可對人言。所抱者無非是對皇上和黎民百姓的一片赤誠之心而已!捐輸之法本就全憑自願,多少需量力而行。黃閣老放心,絕不會有人強迫你因為捐輸而傾家蕩產的!」
黃立極的老臉微微一紅,隨即也同樣冷笑著說道︰「黃某並非吝嗇錢財,亦願意與皇上分憂,只不過認為這捐輸之法不可開先例而已!百姓固然為國之根本,但士賈大夫富豪紳士亦為廟堂柱石也。威國公強令彼等捐輸,必然令其天怒人怨,如此豈不等同拆東牆而補西牆耶?況且賑濟災民乃是朝廷份內之事,如若假于他人之手。則皇上地威儀何在?朝廷的臉面何存?」
他的話立刻引來了其余幾名閣臣的紛紛贊同,他們眼下的槍口已一致對外,絕不允許威國公這毛頭小子的異想天開而攪亂了規矩。
王銳冷哼一聲,笑吟吟地說道︰「事急從權。黃閣老可知此道理否?往日因建虜屢犯邊陲,所以朝廷連年在遼東用兵,以至國庫入不敷出,才有今日之局面。眼下建虜短時期內再無威脅。朝廷亦自當轉變策略,改革稅制、休養生息,如此國力當可慢慢而復直至國富民強!到那時,像今日之事又足道哉?」
他略略一頓,緊接著侃侃而談道︰「可現下災禍連起,全國四省六十余府州縣俱被波及,連京師亦不可免。如此災情嚴重,是朝廷的臉面重要,還是數以千萬計的百姓之命重要?況且捐輸乃是量力而行。捐輸者不傷元氣,但對受災百姓而言卻是救命!我等不論高低貴賤,皆為大明子民,原該親如一家才是。現在家人有難,我等豈有旁觀之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古人尚且如此。難道我輩不如古人耶?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眼下萬千災民食不裹月復,衣不蔽體,期盼朝廷賑濟就如久旱渴望甘霖一般。若皇上肯不拘泥于常法,通過捐輸迅速籌集錢糧,豈不正是彰顯皇恩浩蕩、王化被教之時?未知黃閣老以為然否?」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如錐子般直刺人心,黃立極想不到王銳年紀輕輕,一張伶牙利齒竟犀利若廝。老臉不禁憋脹成紫紅色。想要反駁,卻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是好。
另幾位閣臣剛想站出來幫忙。朱純臣已搶先一步朝小皇帝躬身開口道︰「啟稟皇上。臣以為威國公所言極是。民為國之根本。可養而不可傷也!眼下賑濟災民要緊。捐輸法既不傷民。又可迅速籌集錢糧。不失為一妙法。臣願第一個響應。亦願捐白銀5萬兩以資賑災之用!」
他地話音剛落。信王也緊跟著上前一步。一張仍顯稚女敕地臉上滿是激動地神色說道︰「皇上。臣弟也願意響應。捐出一年地俸祿!」
黃立極等人見如此兩位重量級地人物堅定不移地站到了威國公王銳地那邊。臉色不禁變得愈加鐵青。但當他們仍想強言辯駁之時。令人意外地一幕出現了。
只見老魏也上前一步。一臉正色地躬身開口道︰「老奴亦欲為皇上分憂。願捐白銀5千兩!」
黃立極等人萬沒想到魏公竟然也與王銳站到了一邊。忍不住全部愕然愣在了那里。將出言辯駁之事完全忘到了腦後。再也做聲不得。
王銳也大出意外。但略一思忖後已然明白了其用意。只是心中暗暗冷笑。也沒太在意。
朱由校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用充滿贊賞的目光掃了王銳等人幾眼後忍不住也站起身來,一邊來回踱步,一邊興奮地說道︰「好,好,好!幾位卿家果然沒讓朕失望,都是朕的肱股之臣!眾位卿家如此忠君愛民,朕又豈能落于人後?眼下內庫雖然也吃緊,但只要削裁些宮中用度,5萬兩銀子還是能省出來地,那朕也照著這個數目捐吧!」
眾人聞言,急忙齊聲稱頌皇上聖明。
朱由校微微一笑,轉向黃立極等人說道︰「怎麼樣,爾等可還有何言?」
事已至此,幾位閣臣還能有何話說?當下也惟有滿面慚色紛紛認捐,數目從幾百到一千兩不等。
朱由校哈哈笑道︰「好,若是所有王公臣子都能以此為榜樣,想來頃刻間就能得百萬兩銀子,如此賑濟銀兩已然足夠,朕亦可安心矣!既如此,朕就命威國公全權負責京師的諸王公臣子捐輸錢糧之事,各部需全力配合,若有皮賴懈怠者,朕必嚴懲之,諸位卿家可還有何話說?」
眾人齊聲應諾領命,隨即告退出了乾清宮……
一出了宮門,朱純臣二話不說,拉上王銳就直奔自己的府第而去。
待得書房中只剩下了他二人時,朱純臣這才微皺眉頭盯著王銳,輕嘆了口氣開口說道︰「賢婿可知你此番已惹下了大麻煩麼?」
王銳雙眉微揚,微微笑道︰「小婿不知,還望岳父大人指點迷津!」
朱純臣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心中清楚這個愛婿恐怕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他也不說破,仍然耐心地說道︰「賢婿肯舍財為國,一片忠君愛民之心固然令人敬佩,但他人卻未必像你這般大方!眼下你提出了這捐輸之法,皇上又命你全權負責此事,恐怕你這一次要將所有的王公大臣與滿朝官員都要得罪光了!那魏閹正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才積極響應,就是要令你站到所有人的對立面上去,否則他又怎會那般好心?」
他頓了一頓,隨即又接著說道︰「賢婿乃曠世奇才,如此年紀輕請就已屢建奇功並封至公爵,綜觀我朝二百年來亦鮮有人能比!此等局面來之不易,賢婿正當穩固局勢,以圖更有作為,卻為何如此不智,將自己放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去?此正為親者痛而仇者快,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還望賢婿教我!」
王銳聞言淡淡一笑,仍是不慌不忙地說道︰「岳父大人與信王不都是堅定地支持我嗎?又怎能說所有的人都會反對小婿?」
朱純臣見他仍在裝傻,不禁有些氣結,翻了翻白眼說道︰「哼,我與信王只是不想看你死得太慘而已!此事牽扯到個人的利益,就算我與信王全力支持你恐怕也沒多大效果。你若再執迷不悟,就等著成為獨夫被萬人所指吧!」
王銳見他動了真怒,急忙抱拳一禮笑嘻嘻地說道︰「岳父大人莫要生氣,此中的利害關系,小婿又豈有看不出來之理?不過我早已有了計較,還請岳父大人放心便是!」
朱純臣听他如此一說,方始稍稍放下心來。他對愛婿自然有絕對地信心,但仍忍不住追問道︰「哦?不知賢婿有何計較?快說來與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