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雄跟著王銳已有一段時間,身上的匪氣消了不少,也學得了不少禮節,倒也懂得恭恭敬敬地行禮參見。
信王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其幾眼,這才開口問道︰「你就是劉大疤麼?」
劉天雄咧嘴一笑應道︰「回王爺的話,小人的本名叫劉天雄,因為臉上留了這麼個大疤,所以被人取了這個外號,讓王爺見笑了!」
他不笑還好,一笑之下臉上的那條傷疤微微**,登時顯出了一副凶惡之相,不由得讓信王和朱純臣嚇了一跳。
信王定了定神,隨即開口說道︰「你能棄暗投明歸順朝廷,很好……很好!本王听說當日你是被王太傅所折服,這才傾心歸順,不知是否有此事?你可否將那日的經過說來與本王听听?」
劉天雄朝王銳看了一眼,見他向自己笑著點點頭,于是應了聲是,舌忝了舌忝嘴唇,將那日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
他當然不會像說書的那樣夸張,但言下里對王銳和自己的表現自是有一點夸大,卻也在可以讓人接受的正常範圍之內。
這番敘述雖然遠不如說書的故事精彩,也要直白得多,可听在信王的耳朵里卻更為驚險、刺激。
信王眼見劉天雄這麼一副凶悍的模樣,想象著王銳竟敢只身闖入賊巢,去面對如此一大群的悍匪,談笑間收服了匪首,挫敗了雷家的陰謀,心中自是更加佩服和神往。
王銳見劉天雄的表現中規中矩,心里也暗暗高興,他揮手示意其退下,微微一笑說道︰「這廝也有不少夸大之處,讓王爺和岳父大人見笑了!」
信王輕輕搖了搖頭微笑嘆道︰「這個劉大疤長相凶悍,我看了就有點害怕。而太傅竟敢只身闖入賊巢。面對著如此一幫悍匪且能將其降伏,僅這份膽量就令人好生佩服,智謀就更不必說。如此大智大勇,非但當朝無人能及,想來從古到今亦是不多!」
王銳急忙謙遜幾句。見他對自己如此稱許。心下也是暗暗高興。
借著這個話頭。信王又問起了山東賑災之行地其余情況。于是王銳就將山東之行地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他地口才可比劉天雄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將賑災銀兩如何被劫、自己如何向糧商們強行借糧等情形說得跌宕起伏。其驚險曲折處比那些說書編地故事要精彩多了。直讓信王和朱純臣听入了迷。
三人邊吃、邊說、邊听。待得王銳講完。也正好酒足飯飽……
信王是第一次感到這麼自由。所以仍意猶未盡。不肯放他們離去。于是領著他二人先參觀了一下自己地府邸。然後將兩人讓到了書房之中喝茶。
品了幾口香茗之後。信王突然雅興大起。提出要與王銳對弈一盤。王銳自是不會掃他地興。當下笑著答應下來。
王銳原先是太子少師,現在又晉升為了太子太傅,從身份上來說是信王地老師,負責教導其武備、文事。
一直以來他也的確利用了這個身份對信王進行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尤其是棋道方面,他可真正稱得上是這位小王爺的師傅,因為信王最開始跟他學的就是圍棋!
不過他這個徒弟的棋力可不怎麼樣。王銳至少要讓其4個子,但想要輸一盤仍然很困難。本來按道理應該再多讓幾子地,可是王銳考慮到小王爺的臉面,也就沒提這個茬,只是每次對弈時盡量把握好尺度,別讓他輸得太難看罷了。
這一盤自然仍舊是讓4子開局,信王的棋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樣,沉穩扎實有余,而靈動不足。
由于佔據著4個子的巨大優勢。因此他謹守著「金角、銀邊、草肚皮」的棋訓,一開始就牢牢守住了邊角,穩穩保持住實地的領先。
這當然難不住王銳,他略一思索,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打入白空,而是干脆玩起了「宇宙流」,將白棋死死封鎖在了三路以內,利用銅牆鐵壁般的外勢鑄起了宏偉的大模樣。信王見狀不禁著了慌,立刻打入妄圖侵消黑模樣。但若論治孤、對殺他哪里是王銳地對手?因此幾番激烈的短兵相接之後。兩處打入黑空的白大龍都被王銳毫不留情地屠戮。最後眼見黑棋在中月復圍成了一個可怕地巨空,信王也惟有垂頭喪氣地投子認負。
眼見著信王失神的模樣。王銳微微一笑開口道︰「王爺殿下,你可知道這盤棋究竟輸在哪里麼?」
以往每一次對弈完,王銳都會對棋局分析一番,不但涉及到棋道,而且還會講其他的許多道理,每每能讓信王感到受益匪淺。
因此現下听到王銳開口,信王立刻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笑道︰「呵呵,我也是十分奇怪。太傅說金角、銀邊、草肚皮,邊角最為緊要。但我看太傅這盤棋圍起中月復來卻著實厲害,竟讓人無法下手,不知究竟是何道理?」
王銳淡淡一笑說道︰「金角、銀邊、草肚皮這話沒錯,講的是圍邊角效率最高的道理。但若論整盤棋爭勝負,只偏安一隅如何能成?必然要有取廣闊的中月復決心才行!王爺這盤棋輸就輸在了沒有決心上,你一開始就擔心失去讓子的優勢,因此保守于邊角一隅,不思進取中月復。待到醒悟過來時,我已經鑄起了銅牆鐵壁,這才招致了最後的敗局!」信王邊听邊連連點頭,當听到「保守于邊角一隅,不思進取中月復」一句時更是雙眉微微一揚,似有所悟,臉上不禁露出思索的表情。
王銳心知這一次信王出番邸地意義,因此眼見他開心的有點過了頭,完全是準備當個逍遙快活王爺的模樣,這才趁勢借著剛才的棋局出言點醒。
看到信王仍未能完全領悟自己的意思,王銳微笑著進一步將話挑明道︰「王爺現下已出番邸,再往下封邑裂土也是早晚的事情。殿下乃是皇上唯一的親弟,但不知將來是想做個偏安一隅。只知逍遙快活王爺的呢?還是想做個令封邑欣欣向榮、百姓豐衣足食,為眾王做表率、為皇上分憂地賢王?微臣觀王爺之意,似乎是前者居多,言語冒犯之處還望王爺恕罪!」
信王聞言身子微微一震,臉上忍不住露出尷尬之色,好一會地功夫才面帶羞愧的神色說道︰「多謝太傅的點醒。小王明白了!我自當以太傅為榜樣,將來定要將封邑治理成大明最為富庶之地,做一個真正的賢王!」
王銳的心中頓時暗暗松了口氣,急忙微微躬身笑道︰「王爺英明,微臣佩服之至!」
他心里當然清楚信王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去實現賢王地夢想了,剛才的那番話只是要激勵其上進心而已。
現在歷史的車輪已經開始悄然改變了方向,往下的局勢如何殊難預料,但王銳又不能將事情完全對信王挑明,所以只有想辦法先給他下點「毛毛雨」。激勵其進取心,以免事到臨頭時措手不及。
眼下看到信王對自己地話很重視,王銳自是十分高興。朱純臣在一旁望著他們二人。臉上露出了大有深意地笑容……
從信王府告辭出來後,與朱純臣道了別,徑直趕回玉淵潭。現在等著他的事情地確是太多,他恨不能一天能變成兩天用,一個人也能分身成兩個!
現下信王既然出了番邸,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回去安排內衛對其地暗中保護。內廷他暫且還控制不了,但眼下信王已逃離了皇宮那個牢籠,自己就要保證其安全,絕對不能出現什麼意外。
無論怎麼說。小皇帝和信王這哥倆分開來對王銳來說是件大好事,最起碼他不用再擔心兩人萬一被老魏給一鍋端了,自己到時候連個目標都沒了,那可是完全亂了套,肯定要出大笑話。而現在他至少能夠保證信王一個,不至于有什麼意外的話會同時失去兄弟倆了。
想到這里,王銳不由得心情大好,快馬加鞭,很快趕回了玉淵潭……
眼下玉淵潭一帶已完全可以說是他的地盤。威國公地府第、玉淵棋院、內衛總部、瑤池苑等全部毗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他的王國。
王銳剛剛在棋院門前下馬,謝天博就已領著一個人匆匆迎了上來。面帶焦急之色說道︰「賢弟你可回來了!實驗室那里可能出了大事,你趕快看看去吧!」
跟在謝天博身後的那人名叫謝學苗,是王銳挑選出來跟著梅爾貝里學習的謝家弟子之一。
他看到王銳將詫異的目光投向自己,連忙單膝跪地垂首說道︰「啟稟國公爺,梅爾貝里老師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從一早上起就將自己關在了實驗室里,不允許我們進去。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我們叫門也完全不理!我擔心有什麼意外,所以立刻稟報了家主。」
王銳聞言點了點頭。非但沒有焦急,臉上反倒是露出高興的神色,因為梅爾貝里的反常舉動應該不會是什麼意外,而是很可能有了什麼重大的發現才是!
化學實驗室已經建成了快半年,王銳不但投入了大量的資金,而且盡量抽出空余地時間與梅爾貝里混在一起,搜腸刮肚地回憶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化學知識,並與梅爾貝里一起來討論。
放到今天來看,王銳的那點化學知識自然不值一提,但在當時來說卻是劃時代的東西。
我們在前面已經說過,科學這玩意最重要的是在一些理念和關鍵點上的突破,否則就會在一個平台上打轉轉,無法更上一層樓或者進入一個新的境界。而那些理念和關鍵點的突破,往往需要一代,甚至幾代人不懈地努力,通過大量的經驗積累,有時候甚至是某個天才地靈光一閃才能實現。
可王銳卻是從現代穿越而來,所知道的化學知識雖少,但都是那些理念和關鍵性的東西。這就太逆天了,梅爾貝里本身就是化學大家,根基可謂是牢固無比。所以再加上那些理念和關鍵點的幫助,又有大量的資金為保證,恐怕想不突飛猛進,在這個領域內有重大突破都難。
半年的時間里,他不但在元素周期表地研究上頗有進展,而且掌握了硫酸、硝酸、醋酸等的制成方法。為下一步的突破已經打下了堅實地基礎。因此王銳此刻听了謝學苗地話,立刻意識到梅爾貝里很可能有了什麼新的重大發現。
于是他當即命謝學苗頭前領路,很快來到了梅爾貝里地實驗室外,其他的那些學生都等在那里,臉上俱各是焦急的神色。看到王銳,眾人這才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王銳微微一笑示意眾人退後,然後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朗聲說道︰「梅爾貝里先生,我是王銳。請你打開門好麼?」
他的話音剛落沒一會,緊閉的大門已一下打開,一臉興奮之色的梅爾貝里出現在門口。
還沒等王銳再開口。梅爾貝里已經一伸手將他拉進了屋子,隨即又「 」地一聲關上了大門,將其余眾人面面相覷地關在了外面。
其他人倒也罷了,跟在王銳身後的劉大疤可急了眼,生怕那紅毛鬼子會對國公爺有所不利。
他雙眼一瞪,抬腳就想踹門,卻被謝天博一把拉住,示意其不可造次。
謝天博身為內衛的四大巨頭之一,又是王銳地大哥。劉大疤對他的命令不敢違拗,只得悻悻地收回了大腳,豎起耳朵傾听屋內的動靜,以防有什麼不測。
被拉進屋里地王銳卻毫不驚慌,微笑著看了梅爾貝里一眼,只見他滿臉的興奮,目光中甚至露出一絲瘋狂。
王銳見狀忍不住暗暗一笑,心說但凡是有成就的大科學家大多有一點癲狂。若非是極度的偏執,也很難在一個領域里取得他人無法企及的成就。這梅爾貝里也算是個化學狂人了。
見了梅爾貝里的樣子,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當下哈哈一笑說道︰「梅爾貝里先生這般高興,想必是有了什麼新的發現,不知我猜得可對否?」
經過了半年多,梅爾貝里已然過了語言關,王銳的英語對話也一樣突飛猛進,兩人現在隨意用英語或是中國話交流都不成問題。
梅爾貝里也不說話,示意王銳來到實驗台前。將一塊方棉布鋪在其上。然後拿起一瓶硫酸和一瓶硝酸,混合著倒在布上。將其完全浸濕,隨即他朝王銳做了個拿布在旁邊火盆上烤地手勢。
王銳微微一笑,當下按照他示意的那樣,雙手拿起那塊棉布,小心翼翼地向火盆上烤去。
沒想到棉布剛剛靠近火盆,只听得撲的一聲,被燒得干干淨淨,沒有一點煙,也沒有一點灰,好象就那麼憑空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他被嚇了一跳,呆楞了一下方才面樓欣喜之色,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道︰「火棉!?」
梅爾貝里哈哈大笑起來,直到這個時候才終于開口說道︰「火棉?果然是形象的名字,不過我管它叫做硝化縴維!」
王銳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當然听說過火棉或者硝化縴維的鼎鼎大名,知道那是制造無煙火藥的關鍵。
歷史上在1845年的一天,瑞士化學家舍恩拜做試驗時不小心把盛滿硝酸和硫酸的混合液瓶踫倒了。溶液流在桌上,他一時未找到抹布,就趕緊出去拿來了妻子地一條棉布圍裙來抹桌子。圍裙浸了溶液,濕淋淋的,他害怕妻子看見後責怪,就到廚房去把圍裙烘干。沒料到靠近火爐時,就發生了剛才王銳所操作的同樣一幕。
舍恩拜大吃一驚,仔細回憶了經過,頓時萬分高興,意識到自己已經合成了可以用來做炸藥的新的化合物。為此他多次重復了實驗,肯定了結果無誤後,遂將其命名為「火棉」,後人稱之為硝化縴維。
現在有了王銳這個逆天穿越者的插手,歷史的車輪再次改變了方向,硝化縴維的發現者變成了梅爾貝里,成就了這個化學狂人的大名。
當然,直接用舍恩拜發明地硝化縴維生成地火藥極不穩定,很容易發生爆炸事故。于是1884年,法國化學家、工程師P?維埃利將硝化縴維溶解在乙醚和乙醇里,在其中加入適量的穩定劑,成為膠狀物,通過壓成片狀、切條、干燥硬化,就制成了世界上第一種無煙火藥。
王銳雖說不知道這些詳細地經過,但卻清楚眼下梅爾貝里既然能發明了硝化縴維,那麼無煙火藥就不遠了。
而無煙火藥燃燒後沒有殘渣,不發生煙霧或只發生少量煙霧。使用無煙火藥可以增加彈丸的射程,提高彈道平直性和射擊精度。它的誕生可說是為彈藥的開發鋪平了道路。從今往後,槍炮就從大口徑黑火藥槍彈時代演變為較小口徑無煙火藥槍彈時代,稱得上是取得了一個劃時代的突破。
對此王銳當然是喜不自勝,但他沒有想到梅爾貝里還有一個更讓人高興的發明仍未來得及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