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迎風柳步山路顛簸，馬車在一處遮天蔽日的楓林停了下來。
車夫掀開簾布，凝視我的背影，沉吟片刻後，問道︰「閣下是陵爺吧！」
我回過頭，只見那車夫雙眉是墨綠色的，右手的袖子空蕩蕩的，被晚風一吹，衣袖便隨風飄動，執馬鞭的左手格外粗壯……
我點點頭，應了一聲。
「還請陵爺下馬一敘！」綠眉車夫不卑不亢的說道。
「你是什麼人？」直覺告訴我，他並不是一個普通車夫。
「我是姬二公子的上客獨孤殘，負責護送二位出城！」綠眉車夫神色淡然，說完後便對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沒有遲疑，跳下馬車——因為我有太多東西需要知道。
「你們公子現在何處，為何不讓我龍叔留在城里醫治？」我怒氣沖沖的問道。
獨孤殘也不回答，徑自將馬在一棵楓樹上拴好。
「為什麼不回答我？」我怒聲呵斥道。
「因為二公子並沒有讓我回答你這個問題！」獨孤殘地聲音很平靜，對我的惡劣態度，他似乎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我深吸口涼氣，平靜片刻後，「把姬旦讓你告訴我的話都說出來吧！」
「二公子讓我告訴你——今晚，我家老爺在壽宴上遇刺，老爺雖有驚無險避過此劫，但卻大發雷霆，下令全力追殺這批殺手余黨……凶手是一批用劍高手，為了洗月兌嫌疑，二公子不得不將兩位連夜送出城。如有得罪之處，還請陵爺多多擔待！」
我心頭雪亮，「姬旦和我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他今夜沒有落井下石我已經謝天謝地了，怎麼敢奢望他冒著巨大風險收留我們！」我沉吟片刻後，問道︰「我龍叔的傷是怎麼回事？」
「……令叔今夜在孤峰嶺和白六兒發生惡斗，令叔雖技高一籌，將白六兒擊殺，但自己也受了重傷……二公子擔心兩位路上遭遇不測，所以特地派我前來相送。」獨孤殘草草將事情始末講了一遍。
「有勞了！」我矯情的對獨孤殘拱手致意，心頭卻是明白得很，「姬旦處置我們無非兩個選擇，一是殺人滅口，二是幫助我們逃離日華城。這兩個雖都有很大的風險，但顯然後者要劃算得多。殺了我們雖然可以洗月兌干系，但代價卻十分高昂，雖然龍叔身負重傷，但是以他的修為不賠上四、五個一流高手，休想取他性命，況且我們的來頭他還不清楚，以他的性格斷然不會做這種有賠無賺地虧本買賣！而派人送我們出城，雖然也冒著很大風險，但回報卻更加豐厚，不僅收買了人心，讓我以後為他賣命，還為他大哥樹下我們這樣的大敵，可謂是一舉兩得。」
「陵爺客氣了，二公子讓我轉告你，今夜之事，是他欠你的，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加倍奉還！」獨孤殘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哈哈一笑，「姬兄果真是個會做買賣的生意人！請你轉告他，只要我陵楓不死，將來我們還有合作機會的。」
「保重，告辭！」獨孤殘說完，閃身進了楓林，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抬起頭，望著高掛樹梢的銀盤，我悵然嘆道︰「月有陰晴圓缺，更何乎是人？」轉過頭，望著斜躺在馬車車廂里的龍叔，我心情復雜，「這一刻我才知道他也不過是個人，而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人——只能靠自己。」叫花子爺爺臨終前的話宛如炸雷在我耳邊轟鳴。
「或許我所能依靠的只有這雙拳頭吧！」望著自己瑩白如玉的手，喃喃低語。
就在我怔怔出神的時候，楓林里倏地響起兩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我不禁打了個抖擻，「難道是一路追蹤而來的高手……可听聲音，卻似人臨死前絕望的哀嚎。」我心亂如麻，一時間毫無頭緒。
望了眼馬車上兀自閉目調息的龍叔，我強吞了口唾沫，壯了壯膽邁步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踩在落滿楓葉的小徑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我的心忐忑不安，「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呢？遇到了強人我該怎麼辦……」一連串的問題攪得我心煩意亂，裹足不前。
就在我猶豫不決之時，「嘶嘶」聲倏地將我嚇了一跳……低頭望去，竟是幾日不知蹤跡的小青蛇。我苦笑著俯，正想抓起小青，誰知它一轉頭，迅速朝著遠處游去，不時回過頭對著我吐紅信，似是讓我跟著它……
望著小青，我自嘲一笑，「陵楓啊陵楓，枉你還是個七尺男兒，膽子竟連個畜生都不如。」
「大不了一死，有什麼好怕的！」下定決心後，我闊步順著小青所游過的路線朝著楓林深處走去。
約模一頓飯功夫，我在一棵楓樹前停下，腳下倒著兩個灰袍大漢，側著身背對著我看不清容貌，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叔！」我的心很緊張，聲音也很輕。
呼喚了幾聲，沒見動靜，我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緩步朝著大漢走去，額頭滿是汗珠。
「噗咚」就在我離大漢咫尺之遙的地方，大漢突然側過身，巨大的動靜嚇得我魂飛魄散，連眼楮都不敢睜開。
過了良久，沒見異動，我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睜開眼楮，望向地上平躺的大漢。只見他臉色發黑，七竅流血，一雙眼楮睜得老大，似是臨死前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中毒身亡！」我對這種死狀太熟悉了。
小青蛇「嘶嘶」叫個不停，似是在嘲笑我膽小。我橫了它一眼，「小家伙，你真是沒死過。」俯翻看著死者的遺物，發死人財——這是我當乞丐時留下的好習慣。畢竟這些東西他已經無法帶走了，與其白白浪費，還不如拿來做點貢獻。
將兩個死人渾身上下翻了個遍，除了幾兩碎銀，就一本皺巴巴的黃皮書，借著清幽的月光，封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四個遒勁有力地大字，「迎風柳步！」
遲疑了一下，將黃皮書塞進懷里，繼續搜尋……
一頓飯功夫，我垂頭喪氣的站起身，用腳狠狠地踢了兩下死尸，「女乃女乃的，真他媽的兩個窮鬼，身上竟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我又哪里知道，在我來之前，兩人所有值錢的東西早已被「某人」搜刮一空。
順著來路，我很快就回到了馬車上，龍叔依舊閉目調息，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我閑來無聊，便從懷中掏出那本《迎風柳步》，借著月光，一頁頁的翻看起來。
里面的內容並不復雜，每頁紙上正中都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旁邊則是大量的注釋……合上黃皮書，腦海中將那些動作回味了一遍，「有點像舞步！」一種很古怪的感覺讓我不由得再次翻看起來，這一次我不像先前那般囫圇吞棗，而是一頁頁的細細琢磨。
我一看注釋才知這每一步都大有講究，我的心神頓時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難得你小子也有這麼上進的一天。」龍庚遞給我一只香噴噴的野雞腿，臉上滿是欣慰之色。
我一抬頭，刺目的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想不到干正經事的時候，時間會過得這麼快。」我接過龍叔遞來的雞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龍叔，你的傷勢已經沒事了麼？」
「些許小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快些吃吧，吃完了我們還要趕路呢！」龍庚說完，轉身到楓樹前解下了馬韁。
坐上馬車，龍庚當起了車夫，「過了這片楓樹林，就是妖族地界了，到時你一定要萬分小心，不要到處招惹是非！」
我信誓旦旦的保證道︰「龍叔，你放心吧！我以後絕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但願你小子真的改性了。」龍庚苦笑著搖搖頭，「架！」
駿馬飛奔，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跑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