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用左手支著腮幫，歪著腦袋看柳蘭寫作業。柳蘭的頭發扎在腦後，像一簇馬尾巴。柳蘭非常愛惜自己的課本，鉛筆盒，練習本等學習用具，她總是把它們擺放得整整齊齊，呵護得干干淨淨，從不亂摔亂扔。她有一桿紅色的鋼筆，筆套上的掛鉤已經掉了，她對它依然是非常地珍愛，使用時總是輕拿輕放，小心翼翼。她用鉛筆轉削鉛筆時，總用一張廢紙將鉛筆屑接住，不讓它們亂撒亂飛。從鉛筆轉削出來的六角型鉛筆屑，也會成為她細心保留的裝飾品，她把它夾在課本中，有時會一邊听課，一邊靜靜地欣賞。她還有一些漂亮的葉脈書簽，綠色的或者是紅色的，上邊會散發出淡雅的清香。柳蘭還是一位典型的愛美、愛干淨的女孩，她的衣服總是洗得干干淨淨，穿戴得整整齊齊。當然，這是相對小明他們這些男孩子而言。小明他們班里的大多數同學都在學校里住宿，從四年級開始學校便要求他們自己洗衣服，這些十歲剛出頭的男孩子，當時的衣冠是個什麼樣子甭問就可以想象得出——皺巴巴的，髒兮兮的，時不時散發出酸汗味兒。開春後不久，天氣剛剛開始轉暖，男孩子們便開始打赤腳了，然而，一直到了初夏來臨，包括柳蘭在內的相當一部分女孩子，雖然已經穿起短袖衣，裙子和涼鞋，可是居然她們還穿著襪子，這不得不令男孩子們「驚呀」和「不可思議」，這就是她們的「愛美」，當然，女孩子還是愛美、愛干淨的好，否則，就不招人喜歡了。
柳蘭比小明要高出半個頭，五六年級的女孩子，平均身高都會比同齡的男孩子高，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再過三到五年，這些男孩子又會長得比她們高了。
小明想起了剛才在山陵那兒畫的那張畫，他把它從抽屜里拿了出來，攤在桌子上看，看著看著他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柳蘭問。
「呢，你看這兩個大頭人，」小明將畫兒遞給柳蘭，「滑稽嗎？」
柳蘭看了一眼，點點頭，「喲，還有兩首詩呀？」她讀起這兩首詩來。
「這叫打油詩。」
「哦。」
「前面這首詩，好像就是在寫現在的我︰‘作業已做完，閑著無事干。’」
「可是你不喜歡畫大頭人，你喜歡畫飛機。」
「那我就說，‘畫架戰斗機，等著鈴聲響。’」
兩人一起笑了。
柳蘭低下頭來繼續寫她的作業。
「不過你還別說，後邊的那首詩，對我啟發真大。」小明沉思著，好像是說給柳蘭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唔？」柳蘭沒听清楚。
「知識如海洋，越學越深廣。只要下苦功，永遠注不滿。」小明輕輕地念著，「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優秀，很容易自滿。這首詩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柳蘭點點頭，她看著沉思著的小明，也在想著什麼。
「對，我要下苦功學習。」小明認真地說。他想了想，低下頭來，從抽屜中翻出了一本課本，「我把它們畫到我的課本里頭。」
「你又要往課本里頭東畫西畫啊？」柳蘭說，她幾乎翻閱遍了小明所有的課本，上邊的涂鴉畫讓她笑得肚子痛得要命。「這樣不好，老師都批評過你多少次了。你畫到筆記本里不好嗎？」
「好，听你的。」小明又低下頭來，在抽屜中尋找起他的那本不常用到的筆記本。
這會兒，柳蘭也把作業寫完了，她從頭到尾把作業檢查了一遍，還不放心，又讓小明幫看了一遍，「行，這回我包你能拿一百分。」小明說。柳蘭甜甜一笑。
天氣熱得要命。柳蘭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搖起了扇子。她側著頭看小明在筆記本中畫那兩個大頭人，邊看邊好笑。她問小明︰「小明，我就覺得奇怪，你上課的時侯，不是畫飛機就是玩東西，好像都沒有用心在听老師講課，可是你的學習成績總是那麼好，數學總是那麼強，幾乎每次考試你都能拿一百分，你到底用了什麼訣竅啊？」
「不是吧？我也有在听課啊。」
「听個屁，好幾次上課時你玩東西，我看到姜良敏老師拿眼楮瞪你，你都沒有發現。」
「是嗎？」小明笑了，「其實我也在听課啊，只不過我不喜歡盯著黑板看，那多累啊！我一邊玩兒一邊听課，一舉兩得。對了，是不是我玩東西分散了你的注意力，影響你听課了？」
「當然有點哦。」
「誰個叫你看我玩東西了？所以，老師干嘛不拿眼楮瞪我？都是因為你嘛，我說呢。」
「哎呀，是你自己干的好事，還好意思賴別人先。」
「那你干嘛要看我玩東西呢？」
「那你干嘛要玩東西呢？」
「」
小明笑了，想了想，說︰「是這樣的，姜老師曾經對我說，你不看黑板不要緊，不過你不要去影響別人。老師從來沒有因為我不看黑板、不注意听課而批評我，因為我學習成績好，成績好什麼都好說。老師有一次與我一起分析，為什麼我上課時候老是那樣子不注意听課，學習成績照樣過得去。我告訴老師，我打小就對數字特別感興趣，在幼兒園里上中班的時候，我就能從一數到一百了，別的小朋友還在那兒翻來覆去地數數，不是數漏了，就是數重復了。」
「我也是那個樣子，後來上一年級了，我才能準確地把一百以內的數字數齊。」柳蘭說。
「老師對我說，我有個優點，凡遇著不懂的地方總愛打破沙鍋問到底，好奇心很強，這對學習很有幫助。」
「是麼？」
「老師最後說了，行了，看不看黑板，你自己看著辦吧。」
「怪不得，原來是老師偏愛你呢。」柳蘭笑著點點頭。
「不過，有時候我也會很注意听課的，如果這會兒老師講的剛好是我不懂的。反之，如果老師講的我都已經懂了，那我還听來干嘛？浪費時間，還不如玩兒痛快。」
「唔。」
小明又說︰「我還特別喜歡解應用題，我經常做好多好多的練習，把解應用題拿來當玩兒。」
柳蘭說︰「我可不喜歡解應用題，如果叫我額外地去多做練習，我更不喜歡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的算術比你強的原因了。」
「也許吧。」
小明壓低了聲音靠近柳蘭耳邊︰「我偷偷告訴你听啊，不過你不要去告訴給別人。」
「唔。」
「你別以為山陵在听課，其實他也不怎麼听老師講課，只不過是他在看書，而我卻在玩東西，或者是畫畫兒。」
「哈哈，」柳蘭笑了起來，「不過，可能你們男孩子可以這樣，我們女孩子不行，不注意听課就會搞不懂，特別是解應用題。」柳蘭說。
小明說︰「我听山陵說過，其實啊，不可能我們每個人都能夠做到門門功課優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極少數極少數的個別人。山陵還說了，曾經有位叔叔告訴他，就連毛主席自己都承認，年輕讀書的時候，他（指毛主席）的數學成績就非常糟糕，還有，毛主席還非常討厭畫畫，有一回圖畫課考試，老師給了毛主席一個鴨蛋。你看，毛主席都那麼偉大了，可是他的數學和畫畫，還不是不怎麼樣。」
「不會吧？有這等回事？」
「不信你可以去問山陵。」
「對了，有一次我听見藍冬芝老師批評你，說你上課的時候老喜歡‘密密模模’，對吧？」
「何止，藍老師批評我夠多了，說我上課的時候總在那里‘密密模模’‘密密模模’，唉呀，她哪里曉得，我不模點兒東西，兩只手閑得發慌、癢得難受呀！」小明笑著，又說︰「不過藍老師也夸我來著，說我只是自己玩兒，從不去影響別人，不像楊凱那樣。」
柳蘭笑了︰「你的語文成績好像也可以呀？」
「不不，我的作文不好。你的作文好，你的作文好幾次得到過藍老師的表揚，經常能拿八十多分。我的作文只是寫得一般般，雖然也可以拿到七十多分，但卻總好不到哪里去。」
柳蘭說︰「我的算數不好，特別是解應用題，老是不開竅，所以我一看到應用題頭就大，頭皮直發麻。真希望你能多多教我怎樣解應用題，還有，怎樣做驗算。」
「你問問我不就行。」
「問你個鬼，想找你的時候，誰個知道你老哥子又溜到哪個鬼地方吹牛皮，聊大天去了。」
小明笑了，搖搖頭。柳蘭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