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叔抬起眼來看小明，心想你這小家伙還挺能問，打破砂鍋問到底，「排查，這是我們修理的行話，也是常用的方法，就是逐個檢查排除故障原因。電吹風里邊有好些個零件、開關和連接導線，它們中哪一個發生故障都會引起電吹風不工作，我把每個地方都測試一遍，正常的排除掉，直到找出產生故障的地方。」
「為什麼排除正常的？」
「排除的意思不是去掉，而是排除掉對它的懷疑，確定它不是產生故障的原因。我們尋找的是故障，正常的不用修理，懂嗎？」
亞民和小明能听懂個七八成，他倆點點頭。
「李叔叔，我們想看看你裝的收音機。」亞民說。
「我的收音機都放在家里頭，要不，你們晚上來我家里？」
「你家在哪里？」
「太平街斜斜嶺底，靠近大菜市這頭，二層樓房，有騎樓的那間。」
「晚上幾點？」
「我六點鐘下班，七點半吧。」
「好的。」亞民和小明站起身來告辭，「李叔叔，晚上見！」
「晚上見！」
***
晚飯後，小明去找亞民。七點半鐘左右他倆一塊兒來到了太平街斜斜嶺。太平街斜斜嶺是百色城里一段頗有名氣的斜坡街道，斜坡長約十來米，坡度很陡差不多有三十多度，斜坡頂連著大街，為一丁字路口，丁字路口右邊是百色中學，左邊是百色鎮一小。在太平街斜斜嶺底，他倆依照李叔叔的描述找到了李叔叔的家。李叔叔的家為磚木結構，估計是解放前後起的房子，久經日曬雨淋已經顯露破舊，青磚柱子，木板牆壁，木板發黃發黑。大門敞開著，進門是一個客廳，幾位老人在客廳里坐在竹椅子上聊天，竹椅子不時發出唧唧吱吱響聲。亞民向幾位老人說明了來意，其中一位老人把李叔叔從客廳後邊叫了出來。李叔叔領著亞民和小明穿過客廳，客廳後邊是天井，天井地面為青磚鋪砌，有七八平米，好些青磚上長著綠色的苔蘚。李叔叔的父母親住在天井後邊的小屋子里，自己住天井後邊的二樓上。攀上一個平時可以收起來的木梯，他們上到了樓上的小屋。小屋有十四、五平米，木板牆，木板樓板，對著天井處開了個窗口。屋子里靠里邊的角落處安放了一張一米二寬的中床，蚊帳發黑，床鋪旁邊立著一個老式木制衣櫃。靠窗口處擺放了一張書桌，一盞十五瓦的電燈泡掛在書桌的上方，發出昏暗的亮光，燈頭上有一個燈頭電源插座。書桌上擺著一疊書籍，還擺了一台沒有外殼的電子管收音機，用鍍鋅馬口鐵皮做的收音機機架，上面有兩只電子管，一支十二寸的舌簧喇叭掛在窗口邊的牆上。桌子前邊有一把靠背椅，一條長板凳擺在床前，上邊擱著幾件衣服。李叔叔把長板凳上的衣服收起來放到床鋪上，把長板凳搬過來讓亞民和小明坐下。小明四處打量了一下，沒有看到礦石收音機，問︰「李叔叔，你的礦石收音機呢？」
「有啊，在這里。」李叔叔從書桌旁邊的一個小木架子底下取出了一個木盒子，亞民和小明看一眼就知道這木盒子是收音機，面板上有三個旋鈕，一個活動礦石，四個接線柱，「這是我過去玩的礦石收音機，現在久不久我也拿出來玩一下。」李叔叔說。
「現在為什麼不玩了？」
「有了電子管收音機以後，就不想玩礦石收音機了。」
「電子管收音機好玩嗎？」
「比礦石收音機好玩多了，能輕松地收到幾個外地電台。我們玩收音機的就講究收到電台多少，聲音大小，電子管收音機在這些方面比礦石收音機強許許多多倍。」
亞民和小明細細打量著這台礦石收音機，「為什麼有三個旋鈕？」
「我這台礦石收音機選用了遠程接收線路，用了一個雙聯可變電容、兩個線圈、兩個分線器，所以有三個旋鈕。」
小明發現活動礦石玻璃管里不是探針，而是一個飯豆粒般大小黑色的零件，黑色零件兩頭的引線壓在活動礦石的金屬支架兩端，「李叔叔，這個活動礦石里邊是什麼東西？」小明問。
「是半導體鍺二極管。」
「噢！」亞民和小明終于看到了這在當時屬于傳說中的東西。
「這東西不好買，而且又貴，我托人到上海買的，兩塊五一支呢，現在南寧已經有賣了，一塊二毛多一支，听說百色廣播站門市部也進了一批貨，價格不到一塊錢。」
「是不是比礦石好很多？」
「是啊，音量大很多，可以推動我這支舌簧喇叭。」
「給我們听听看？」
「可以啊，等我把天線豎高一些。」
李叔叔把身子探出到窗外，把固定窗外的蜘蛛網天線竹竿的繩子解開，把天線竹竿往上升高了兩米左右，然後再把天線竹竿重新固定好，整個過程花了幾分鐘時間。「行了。」李叔叔將天線地線接到礦石收音機上，又把耳機接上，戴上耳機，逐個調整旋鈕，「好了，你們听听看。」把耳機遞給亞民，亞民接過耳機戴在頭上，「哇，聲音比楊老師的大多了！」亞民說。「給我听看看！」小明說。小明接過耳機戴在頭上，「真的耶！」音量真的很大，戴上耳機後，不容易听到旁人的說話聲了。
「還可以推動舌簧喇叭，我試一下給你們看。」
李叔叔把耳機連線從礦石收音機上取下，又把舌簧喇叭的兩根連線從電子管收音機後邊取下，接到礦石收音機的兩個接線柱上，舌簧喇叭咯咯、咯咯地響著，連線接穩後，舌簧喇叭里傳出了清晰的細細的廣播聲音。
「哇咧！」亞民和小明驚奇得直乍舌。
「礦石收音機不耗電，過去我經常一天到晚開著它，一有廣播喇叭就響，非常有意思，也非常好玩。」
亞民和小明一臉的羨慕。
「我這台礦石收音機還可以用于遠程接收，晚上十一點鐘以後，可以收到雲南台，貴州台，廣西台，廣東台。」
「為什麼可以用于遠程接收？」
「我這收音機里使用了兩個分線器，可以分別調節天線輸入的抽頭點、輸出到礦石的抽頭點，可以調節到輸入輸出的最佳匹配位置，這時，可以同時兼顧選擇性以及靈敏度，什麼叫選擇性？在刻度板上某個位置收听到的電台，在刻度板上的其它位置這個電台的音量很小甚至收听不到，這就是選擇性好。還有靈敏度，礦石收音機音量大就是靈敏度高。我們收听本地電台時，希望音量越大越好，這時我把靈敏度調到最高而不理會選擇性，收听外地電台時，要同時兼顧選擇性以及靈敏度，適當地將兩個分線器調整到最佳位置就行了。」
亞民和小明听得一頭霧水，直搖頭說听不懂。「不要緊，你們以後會知道的。」李叔叔笑著說。
「李叔叔，你這個收音機原來是使用礦石的吧？」小明問。
「對啊。」
「音量比使用二極管小很多嗎？」
「小蠻多。」
「把這個二極管換回原來的礦石，給我們听一下原來的音量，可不可以？」
「可以，你們稍等一下。」李叔叔打開書桌抽屜，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小盒子，從里邊找出礦石探針，又把二極管從活動礦石玻璃管里取出，把礦石探針插進活動礦石玻璃管里邊，仔細調整，舌簧喇叭里傳出了細微弱小的廣播聲音，不容易听得清楚。「要戴上耳機才能听清楚。」李叔叔說。他換上了耳機，把耳機遞給亞民和小明听，耳機里邊的音量明顯比剛才使用二極管時小了許多。「看見沒有，其它什麼我都沒動，只是換成礦石，比較一下，是不是音量小了？」
「是。」
「李叔叔，你的天線是不是要經常這樣子升來升去？這樣不很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