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欣抹著眼淚從地上站起來,「二太太,這些年,您怎麼過來的,大小姐,二小姐常回家麼?」
程錢氏淺淺地一笑,「嘉英,嘉儀嫁出去這麼多年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能常回來,還好,明軒和蘭芷小兩口都孝順,瞧瞧,大太太沒享得了的福全都讓給我了,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眉欣怔了一下,遲疑地說,「二太太,都是眉欣不爭氣,大少爺死得時候我嚇壞了,而大少爺死了以後,大少女乃女乃也變得瘋瘋癲癲的,我實在不敢整天和她呆在一塊兒,所以,我就跟……跟看門的伙計陳大嘴逃了……」
程錢氏點了點頭,「都不過去的事兒了,不提了,陳大嘴對你好嗎?」
眉欣突然間想到自己的丈夫陳大嘴和他們剛滿九歲的兒子,如當頭喝棒一下讓她想起來做什麼了,于是,撲通一聲又跪在了程錢氏的面前,她眼楮恍恍惚惚地躲避著程錢氏,慢吞吞地說,「二太太,二太太,眉欣有罪,這麼些年一想起這事兒,眉欣就睡不好覺,所以今天不管誰攔著,我也一定來找您說個清楚!」
「這孩子,什麼事兒不能站起來好好說?!」
「二太太,孫少爺他……他不是大少爺兒子!」
「你說什麼?!」程錢氏差點沒從椅子上張下來。
眉欣惶恐地看著程錢氏的雙眼,一咬牙接著說下去,「當年老爺娶翠煙姑娘給大少爺沖喜,您和老爺就把我送過去給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陪房,因為大少爺病得厲害,隨時需要下人照顧,我打了個地鋪一直就睡在大少爺的房里,所以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從來就沒洞房……」
「不、不、不可能!」
「二太太您別急,這些話我憋了這麼多年,今天一定跟您說真出,我就是死了也問心無愧了!」
「你……你接著說……」
「那天晚上,我和大少爺睡著了,大少女乃女乃從床上爬起來,她從我身上邁過去的時候,不小心踩了我的被子,我就被驚醒了。我還以為大少女乃女乃去茅廁了,誰知道半天沒見人影,我有些擔心,就出去找,沒想到打開柴房的門的時候,我看見……」
「你看見什麼?」
「我看見大少女乃女乃和管家祝海光著躺在一塊兒,我嚇得大叫了一聲,沒想到驚動了大少爺。大少爺是從臥房里一點一點爬到柴房的,看到兩個奸夫*當場就背過氣去了,第二天一早,大少爺就沒了!」
「你是說祝海,你是說孫少爺是孫少女乃女乃和祝海的孩子?」程錢氏狐疑地看著眉欣,那目光仿佛在審視一個囚犯。
眉欣害怕程錢氏這種審視的目光,她了解她的舊主,從來就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人,她永遠不會像程林氏那樣飛揚跋扈和趾高氣揚,但是她的眼里也容不得沙子。沒有什麼謊言是能長久地經不住她的審視的。眉欣一個踉蹌抱住程錢氏的腿,「二太太,眉欣說得全是實話,大少爺死得冤啊,眉欣願意在老爺面前作證……」
「一派胡言!」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進門,接著一個年輕的姑娘破門而入。
程錢氏和眉欣幾乎同時望向來人。
「墨萍!」程錢氏輕輕叫了聲。
眉欣並不知道墨萍的來歷,她慌亂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墨萍,一邊吞吞吐吐地說,「哪里來的野丫頭,怎麼,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二太太的房間是你隨便可以亂闖的嗎?」
「我呸!」墨萍惡狠狠地啐了眉欣一臉,「你又算什麼東西!誰不知道我爹娘對老爺忠心耿耿,這麼多年老爺一直向親孫女兒一樣寵著我,護著我,你憑什麼嚼這舌根兒,就不怕爛舌頭!說,這誰指使你來的?」
程錢氏的臉色此時也驟然變得陰暗起來,她大喝一聲,「行了,都給我住嘴!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們倆都給我管住自己的嘴,誰要是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走漏半點風聲,小心我讓他好看!程家大院什麼事沒經過,一定會有一個定論!」她轉身望著墨萍,「墨萍你先回房,你應該相信二太太的為人,絕對不會無事生非,」她又看了看身邊的眉欣,「你暫時留在程家,住在我西廂房里,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一步也不準離開程家大院!」
墨萍和眉欣都退下去了。
程錢氏坐到案前,感覺有點頭疼。她知道眉欣說了假話,而且以一個女人的直覺料定這謊言的始作俑者就是二少爺程嘉禾。她感覺到這將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史無前例的向程家大院襲來,而她那已經風燭殘年的男人卻再也強硬不起來了,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孫子,不論是「將錯就錯」,還是「揭穿陰謀」,都會讓她驕傲了一世的男人元氣大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