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算寬敞的廳堂，卻因為封閉了兩個陌生的男人和女人，這讓程明軒感到莫名的拘束和愈發透不過氣來，他感覺胸口就像揣了兩只兔子，「突突突」地跳個不停。望著那個背對著他的女人，他感到她反倒很平靜，是的，她有什麼理由緊張呢，身為花月舫的頭牌姑娘，在風月場上什麼男人沒見過，像他這種窮途末路的「叫花子」她簡直可以無視了！
九姑娘終于系好了旗袍上所有的扣子，轉過頭來看向程明軒。
程明軒很驚訝，那竟然是一張十八/九歲女孩的臉，因為剛剛經過沐浴而沒有施一點兒粉黛，愈加顯得年紀輕輕了。他不僅皺了皺眉，心里說，這就是春萍口中那個秦淮名妓梅寶九嗎？什麼花月舫的花魁？為什麼出落這麼清純而美麗啊！這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所以，他的整個心情一下子放松下來！
九姑娘先是怔了一下，將一頭烏亮的卷發胡亂地盤在了腦後，開始慢慢地走近他，她看他的目光咄咄逼人，突然讓程明軒又一次陷入了局促不安。
九姑娘開始端詳程明軒的一張臉，最後艱難地咬著圓潤的雙唇，幽幽地向他說，「你，你真的認不出我了嗎？」
程明軒有些吃驚地打量這姑娘那張臉，費勁心思思索著，卻始終沒有想起在哪里見過這樣的美人兒，就使勁兒搖了搖頭，「我們見過嗎？你……你怕是認錯人了吧……」他本能地向後退，心說，她大概是把我認成哪個主顧兒或者姘頭兒了吧，我可沒去過秦淮河上的什麼花月舫捧過什麼女人，程家大院的祖訓的第三誡，就是說「不得花錢捧戲子，逛窯子」！
「程少爺！」九姑娘顯然有些激動，叫了一聲「程少爺」眼淚都出來了。
這聲呼喊分明也把程明軒嚇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我姓程！」
九姑娘一把拉著他的胳膊，竟眼淚汪汪地望著他，「我是徐大班里唱小曲兒的九兒啊，徐老板的干閨女！你不記得了嗎？你結婚的那天晚上，你們家二少爺說我偷了他的銀鎖，沒完沒了的糾纏，是你好心把事情給壓下的！」
九姑娘這麼一說，倒喚起了程明軒的記憶，那年迎娶余蘭芷的時候他是一百個不願意，卻也沒能拗不過爺爺，只好大半夜從新房里逃了出來。正遇到在程家大院搭台的徐大班徐老板的干女兒九兒和二弟明轅爭一個銀鎖。可那時候，她還是個十二三的孩子，這晃眼，竟出落成這麼漂亮的大姑娘了，難怪他都沒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