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三十九章 嘉慶

作者 ︰ 肖申克117

一水關外,大地已經蘇醒過來。91讀免費提供正是乾估三年的仲春,早有耐寒的野草露出了尖尖角,放眼望去,大地上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綠意。桃技上的朵朵花蕾如少女般含羞欲放。春天的氣息,讓人迷醉,里面而來的是不寒的楊柳風,即便是飛鳥的鳴叫也變得歡快起來。

數十騎在曠野里緩緩而行,西京留守府都押牙劉德與河南府推官沈義倫,陪同著西京留守、河南府尹、檢校太保、侍中兼義勇馬步軍都指揮使韓奕巡視新開的河道。

在他們面前,一條寬闊的河道,剛剛開鑿而成,河道的兩邊遍植著楊柳。

韓奕興高采烈,即便是胯下的駿馬也欲奮蹄奔馳。

沈義倫手指遠方地勢低窪的原野和人工挖掘的河道,說道︰

「侍中大人,自鞏縣任村沙谷,至鄭州河陰瓦亭子,並汜水關北通黃河接汴水,凡五十一里,近萬民壯,一個月完工。考慮洛水水量有限,按照大人的布置,沿途規置三十六陵為水匿蓄水,水少時放水以助通舟,若遇上異常干旱的年份,可自此汜水關壕池,引黃河水接濟。」

「其實疏俊汴口,直接引黃河水入汴,水量更大,更利于大舟通行。汴水一派又至少可分去黃河水十分之三,可減少黃河水患。」劉德道。

「劉公所言甚是。然黃河水濁,易于淤積汴河河道。」沈義倫道,「若是每年關閉汴口,動役夫清理淤塞,怕也不勝其煩。而洛水較清,水勢平緩,計較當前運量,洛水足矣,一旦修通,我洛陽船只可直達京師,公私必會因便生利。」

「還是順宜老弟考慮的周全。」劉德笑道,「咱們侍中是西京留守,趁著鄭州各方面還要賣我們侍中幾分情面,引洛水入汴,早日恢復洛陽水陸都會之盛。」

順宜便是沈頭倫的表字,他在鄭州時任縣令,現在任河南府的推官,掌管錢糧財政,精于公事,為人又清廉,向來為韓奕所倚重。

韓奕揚著馬鞭,笑著道︰「朝廷若是下令俊汴水全境,東達齊魯。南達穎,淮,則京師水運四通八達,將來若一統江南,再修淮南漕運,則準、淅舟船可直通行大梁,天下萬貨雲集京師,必無停泊之處。若是有人在汴流沿岸要地,尤其是近京師所在,起樓蓋屋,將來必貨重利。」

「哈哈,侍中大人一向極有眼光,您若是做起買賣,必會成天下第一巨商。」劉德聞言大笑,「今日听侍中大人這麼一說,老夫到想提前找幾個地方蓋上幾座樓閣。」

韓奕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沈義倫道︰「沈推官,听說我贈給你的宅子,你至今未搬入新居?」

「侍中所賜,屬下感激不盡,但屬下家中人口不多,不需華屋高宅。」沈義倫一如既往地謹小慎微。

「順宜老弟知足常樂,令人欽佩。但世人無不貪圖安逸。」劉德搖頭道,「王守恩滾出了洛陽,但大人可知道你家鄉也有一個貪得無厭之輩?」

「青州平盧節度使劉鎩?」韓奕點點道,「此人惡跡,我當然知道。身為青州人,對此無能為力。我深感有愧于家鄉父老。」

「听說朝廷屢次召其入朝,劉妹拒不從命。他仰仗有佐命大功,在青州怨意妄為,朝廷早有所聞。」沈義倫道,他雙手一攤,「這可不又是一個王守恩嗎?」

「哼,韓某立玄上表,參他一本!」韓奕怒道。

「大人,不可!」劉德急忙道。

「劉叔又是要勸我忍耐?」

韓奕疾惡如仇,恨不礙手刃天下貪官污吏,劉德往往勸他為自家仕途,對與自己並無切身糾葛的不平事,視而不見。

「侍中最近風頭太盛,太引人注目。你以為你這諫表一上朝廷就能幡然醒悟?」劉德不為所動,又道,「那劉妹劣跡,朝廷並非不知,只是念著他昔日的大功,遷就他罷了。侍中何必做那無用功?朝中諸公、御史,各地節度、刺史、觀察,難道就你韓奕一人清醒?」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听了劉叔一席言,這表我韓奕是上定了!」韓奕抽出佩劍,一劍將身旁一棵小樹砍成兩截,「他年我若掌權柄,必殺盡一切貪贓枉法之輩!」

「鏘!」韓奕將寒光凜凜的佩劍送還入鞘,縱馬奔下高阜。

空曠的原野上,韓奕絕塵而去,或許只有騎在駿馬上,他才感覺自己才是隨心所欲的,牙軍們也紛紛跳上戰馬,呼嘯著追隨而去。

劉德見韓奕意堅志決,便不再規勸,他望著韓奕的背影,對著沈義倫感嘴良多地說道︰「看來是我老了,膽子越來越」

「劉公可不要這麼說,咱們侍爾雅,其實遇到了世上不平事,性子也變得狂如烈馬。尤其是現在他雖位兼將相,在別人看來這已經足以笑傲同輩,一生無憾了但即便如此,世上還有一些人一些事,他無能為力。」沈義倫在旁勸道,「侍中並非是沖著您怒!」

「嘿嘿!」劉德啞然失笑,「所以我說我老了,人一老,就固步自封,瞻前顧後,處處小心謹慎。我觀順宜今年已是四十不惑,精明強干,正是大有可為一」今後邁需多多諫言。」「這個沈某明白。」沈義倫慨然道,「世事紛亂如此,沈某原不過是在家鄉教書為業,閑時讀書,聊以自慰。自歸入韓侍中幕下,身感侍中為人忠良,仁慈愛民,又智勇雙全,沈某雖不材,願為侍中效命。」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策馬疾馳,追韓奕而去。

遠遠地,劉德與沈義倫二人就看到韓奕停在野地里,不知什麼時候鄭寶帶著滿面塵色,單騎從洛陽找了過來,正在跟韓奕說話。

「劉叔,朝廷下了敕令,命我嘉慶節赴朝!」韓奕對迎上前來的劉德說道。

三月初九為嘉慶節,便是皇帝劉承結二十歲的生日。

「還有誰要一同赴朝上壽?」劉德皺著眉頭,問鄭寶道。

「回劉叔,這次奉命赴朝向陛下祝壽的,有郜都留守高行周、天平節度使慕容彥、泰寧節度使符彥卿、昭義節度使常思、安遠節度使楊信、安國節度使薛懷讓、成德節度使武行德、彰德節度使郭謹、保大留後王饒。另外還有府州折從阮。」鄭寶回道。

沈義倫驚訝道︰「難道朝廷欲移鎮嗎?咱們侍中為西京留守,不過才半年!」

「我鎮洛陽,懲貪罰奸,寬民濟貧,恢復具生,又修水利與漕運,一切才剛有起色,便要奉調離開。問政時短,如此治理一方,我縱是有通天之能,也無補于事。」韓奕撫腕嘆息道。

「朝廷如此做,是為防止諸鎮尾大不掉之故,並不出人意料。」沈義倫道,「正如侍中大人所言,治理一方雖要得人,但更要持之以恆,善政豈能半途而廢?況且我洛陽乃西京大都會,物產富裕,非他鎮可比,拱手讓于他人太過可惜了。」

「不如上萬民書,說是我兄長極得洛陽人擁戴,願朝廷勿移調他鎮。」鄭寶說道。

「不妥,這一招別人早就用濫了!」沈義倫搖頭道。

劉德搜索枯腸,卻想不出朝廷的用意︰

「高行周在郜都,慕容彥在鄆州,符彥卿在充州,他們都是極有勢力之人,朝廷要移調他們,倒是天經地義。折從阮為府州豪強,更應該移鎮。楊信不過是承父蔭做上了節度使,因為他父親楊光遠的原因,此人一向低調,在安州也頗有善譽,只是在鎮有不少年月了,移鎮也理所當然。至于武行德,好像在鎮州也不太久,況且此人資歷甚淺,也從未听說有讓朝廷忌憚之處。可命我們侍中也赴朝上壽,這倒讓老夫難以理解,難得咱們侍中只是陪襯?」

「朝廷使者,可還在洛陽?」沈義倫這時間道。

「瓚少尹正陪著朝廷使者。」鄭寶想了想回道,「听咎大人叮囑說,此人是茶酒使郭允明,須小心應付!」

韓奕等人听了鄭寶的稟報,個個面面相覷。

「郭允明是皇帝身邊近臣,宣藩臣赴朝上壽,中書一紙敕令即可,豈須要此人親自來宣敕?」劉德失色道。

「侍中是禁軍大將,被人認為是楊、史、王、郭四大臣一系的人。陛下要郭允明來傳中書敕令,怕是另有圖謀,侍中不可不防!」沈義倫猜測道,「瓚大人如此叮囑,怕也是這樣想的。」

「這情勢很是明了,楊、史等人把持朝政,幾乎架空了皇帝的權力。皇帝無兵無權,如今他年紀漸長,恐怕對大權旁落寢食難安,就怕皇帝打上了咱們侍中的主意。

劉德點頭分析道,「依老夫看,皇帝這是想拉攏咱們侍中,可是他也不想想,這樣做太過明顯,恐怕偷雞不成反失把米,又給咱們侍中惹來麻煩。」

「或許陛下如此做,這是故意的呢?」沈義倫卻給出不同見解。

「這又何解?」韓奕奇道。

「陛下明知你與郭公交好,又知你與楊、史二人常有來往,故意讓郭允明來此,就是要在你與郭、楊、史之間制造事端,讓他們對你心生不滿,最好讓你百口莫辯。」沈義倫道,「如此一來,你不得不向陛下交心。」

韓奕听罷,冷哼道︰「陛下怕是太高估自己了。」

「若果真如順宜老弟所言。侍中怕是唯一的受害者。你以弱冠之齡,位兼將相,已為世人所矚目,但你根基實淺。陛下正是看中了這一點,你若是果真與權臣生隙,讓陛下有可乘之機,將你拉攏過去,讓自己掌握一支可觀的兵馬。你即便是猜出了陛下用意,沒有入了圈套,陛下也達到了目的,因為權臣們再也不會如以前那樣信任你重用你。」劉德滿心憂慮地說道,「只是陛下這樣做,難道不怕惹權臣們難嗎?」

「依我看,陛下如此做,損人不利己!」沸奕恨恨地說道,「朝廷要解我兵權,只須憑史弘肇一句話,與皇帝有何干系?當今最緊要的是,我不能放棄義勇軍。」

「世事便是如此,稍有不慎,便踏入了雷陣之境!」劉德評價道,「看來我得準備好一大筆錢。」

原野上,風忽然大了些,在這原本陽光明媚的仲春二月,韓奕忽然感到一股寒潮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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