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二章 新朝

作者 ︰ 肖申克117

人粱城南七十里,郭榮帶著兒午郭宜哥,沃眺南……

不過是正月初四的時節,還在新年里,大梁城的百姓在驚惶中渡過了一個畢生難忘的春節,人們懷著驚懼之心仍然繼續過著新年,幾家歡樂幾家愁。91讀免費提供

年節前紛紛揚揚的一場大雪,才剛開始消融,野地里冷得緊,行人更是全無。郭榮輕柔地給自己兒子緊了緊領口,那郭宜哥凍得臉通紅,連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爹,韓叔叔今天真的要回來了嗎?」

「當然,這樣的日子里,可不能缺少了您韓叔。」郭榮安慰道。

這一個月來,郭榮覺得自己嘗盡了人間百味。當他還是少年時,跟著商人背井離鄉,販賣鹽茶,掙錢養家,生活的艱難與世態炎涼也不曾讓他有過如此的感慨,因為當他貧窮時,他至少還有力氣與毅力,還有親情可以慰藉。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如今他只剩下一個兒子郭宜哥,自己的愛妻劉氏與另二位兒子不久前慘死在仇敵之手。他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挽回失去的一切。這個僅有的血脈全拜韓奕所賜,郭榮卻想不出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滿腔感激涕零之情。

劉貫被軟禁。當韓奕率軍打著迎接新君的名義。中途突然折向許州時,許州節度使劉信惶恐不安。干脆自殺了事。河東節度使劉崇還被蒙在鼓里,縱是覺,為時已遠,鞭長莫及。

所以,韓奕留下前申州刺史馬鋒暫駐許州,又率部趕了回來。因為郭威就要正式登基稱帝了。

冰雪覆蓋的官道盡頭,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影子,那一抹黑影正徐徐行來

郭榮注視著自己的兒子,問道︰「待會韓叔叔來了,宜哥兒可知如何做?」

「要向韓叔叔磕頭謝恩!」郭宜哥點頭道。

郭榮滿意地點點頭,自己的這個兒子經歷過慘劇,他擔心這會給兒子留下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因為郭宜哥常常深夜從噩夢中醒來。

寒風繼續呼嘯著,似乎想將野地里的父子二人凍成冰棍。當那面「韓」字大旗已經清晰可見時,郭榮覺得有一絲暖意在心頭涌起。

如果自己的養父郭威稱帝,那麼自己就是皇子,自己最尊敬的朋友與兄弟韓奕是否還會一如既如地與自己稱兄道弟?郭榮不知道,但他已下定決心,決不容許自己在與韓奕之間有任何隔膜。

郭榮與韓奕一見如故,他生性豪爽,也交過不少朋友,直到韓奕拼命搶救出自己的這個稚子,郭榮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朋友,什麼才是兄弟之情。

雄壯的軍隊,簇擁著韓奕來到這父子二人面前停下,這父子二人向韓奕迎了上去。

郭宜哥撲通地跪在韓奕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韓奕大吃了一驚,事實上當初他將郭宜哥救起,還未來得及說上話,韓奕又帶傷出征,將郭宜哥寄養在鄆州,今日才是第一次相見。」宜哥兒快快請起!」韓奕連忙上前攙扶道。

郭榮道︰「子仲對我郭氏有大恩,犬子能芶活于世。全拜子仲所賜,子仲可坦然接受犬子所拜!」

「韓某只恨力有不及,未能護得郭氏周全。」韓奕深表歉意。

郭榮道︰「我能有一子存活世上,也該知足了。韓兄弟為我一門,披肝瀝膽,幾致喪命,此中大恩大德,郭某真不知如何」

郭榮心中悲苦,嗚咽不能言語。他是一個性格堅韌的男子,所以他強忍住沒有當眾哭出來,只是緊緊地地握著韓奕的雙臂,一切盡在不言中。

韓奕內心之中既有同情之意,又有幾分深深的愧疚之情,這幾分愧,疚之情將會永遠伴隨著他。他不是沒有提醒過郭威,可當時郭威並不在意。在一切還未生之時,韓奕又如何能證明其中的必然呢?慘劇就在韓奕的眼前真實地生著,而他僅僅只能盡力而為,他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或許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受點。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想起自己腳下站立的地方正是郭榮夫人劉氏自盡之處。他有意向郭榮指點。但又怕勾起郭榮的傷心處,終究沒有說出口。

「請郭兄節哀!」韓奕只是勸道。」我父帥今日在御營設宴。就差你一人與義勇軍諸將校呢。」郭榮勉強收拾起悲情,努力擠出一絲笑意,「你還稱我為兄,這是對我郭榮最大的尊重。」

「在郭兄面前,是來不得半點虛言的。」韓奕道,「大夾夫當率意而為。何必牽強?」

「子仲是灑月兌之人,不愧為當世英雄豪杰。」郭榮贊道。

郭榮還是韓奕記憶中的那個郭榮,不因為如今地位的急劇提升,而有任何的不同,他仍一如既往地敬重英雄,一如既往地慷慨激昂,一如既往地蔑視卑微與謹小慎微。而韓奕的言行舉止,正合郭榮心意。

韓奕一把將郭宜哥抱到了自己的坐騎上。擁著郭宜哥合乘一騎,與郭榮並行。

「韓叔叔,我妾說天下英雄數你第一,你告訴我,誰會是第二呢?」郭宜哥不安份地回頭問道。

「這世上沒人能稱第一的。」韓奕答道。

「為何?」郭宜哥問道。

「因為第一注定會死在第二的刀下,所以還是沒有第一的好。」韓奕笑道,「但無論是第一,還是第二,他們應該對一樣東西畏懼。」

「那會是什麼?」郭宜哥好奇道。

「那就是民心!順民心者。繁榮昌盛,逆民心者,終究為人所唾棄,前者留芳百世。後者遺臭萬年。古往今來。堪稱英雄者,不計其數,然英名永留史冊者。卻少之又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韓奕認真地說道。

郭宜哥似懂非懂,郭榮則擊掌大贊道︰「說的好,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屠敵百萬。血流千里,算不了什麼英雄,只有能留芳百世,方才算得上,英雄。二字。今辭迎新之際。你我正是大有可為之時也!」

「郭兄說的是!」韓奕也笑道,「時不我待也!」

讖言曰︰

漢水竭,雀兒飛。

飛來飛去何所止?

高山不及城郭低!

從臘月二十五,至大年初四,郭威仍駐軍大梁城外的皋門村,其間不曾踏入大梁城一步。不僅如此,他還禁止部下隨意出入京城,以免驚擾百姓。

他在等待南北兩邊的消息,一邊穩住河東的劉崇,另一邊川壬…池關注南邊劉灕與劉信克到分別收到郭崇威與韓奕伯息,郭威心頭的大石頭已經落地了。從另一方面講,還在春節里自城外入宮,並榮登九五,君臨天下。也暗合辭舊迎新的意味……末將韓奕,拜見監國!」韓奕入帳參拜。

「子仲來得正及時。老夫今夜設宴,要是少了子仲一人,未免不美。今夜子仲可要多飲哦?」郭威見愛將還營,便高聲笑道。

「監國有命,末將哪敢推月兌?」韓奕笑道。

心月復將校雲集,將偌大的營帳擠得水泄不通,眾人個個眉開眼笑,因為郭威已經決定明日入城加冕稱帝,這帳內的所有人都將是開國功臣。

王殷大笑道︰「我皂就說過。韓侯出馬,保管那劉信鼠輩束手就擒。不過王某倒是太高看了劉信。一听到韓侯駕到,搶著奔往陰曹地府了。」

「哈哈」。眾人跟著大笑起來。

郭威捋著短須,也喜不自勝,立刻命道︰「來人,開宴!老夫將與諸位痛飲!」

夜幕已經降臨,大營里張燈結彩,燈光與篝火照亮了每一個的臉膛。自郭威及以下,數萬將士,個個開懷暢飲,今夜軍中無須禁酒。

酒過三巡之後,郭威又舉杯沖著王峻道︰

「秀峰兄與我相交多年。我此番能榮登九五,多賴兄之力助。借此良辰,與兄滿飲此杯

「呵呵!」王峻樂不可支。他算得上是第一功臣,眾人輪番敬酒,他已經喝得滿臉通紅,口中也含糊不清︰

「郭雀兒,你如今就耍龍袍加身,明日君臨天下,可不要忘了我王峻的功勞

帳內一時失奐,眾人不由得驚訝,因為王峻竟然敢當著眾人的面,直呼郭威的綽號,或許以前可以,但眼下卻屬大逆不道的之語。郭威卻不以為意,樂呵呵地保證道︰

「當然富貴同享!」

「好說、好說!」王峻端起酒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竟是當仁不讓。

郭威又舉杯對王殷邀道︰「當初內難作,幸虧王帥及時報訊,待老夫舉邊南下,王帥又不吝舉兵相從,功勞甚大。此杯就當是老夫

「監國羞煞王某了王殷連忙道王某不過順勢而為,不敢居功。劉氏無德,誅殺功臣。令我等武將齒冷。今郭公榮登九五,正是眾望所歸,天下之幸!」

「王帥久在侍衛軍中,今後可繼續為老夫執掌侍衛司。」郭威許諾道,又對郭崇威、曹威二將道,「爾等可在王帥左右听令。」郭、曹二威上前拜道︰「明日監國就要登基稱帝,我等名犯天諱,請監國賜名!」

這二人名字當中都有一個「威」字,當然要避郭威之名諱。這事情是郭威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遇上,他略思索一番,便命郭崇威去掉一個「威」字,曹威改名為「英」。這二人分別執掌侍衛馬軍與侍衛步軍,在侍衛司中僅名列王殷之下。

「謝陛下!」郭、曹得了賜名,已經開始直呼陛下了。順帶著,連韓奕部下李威,也改名李武,並且加了一堆頭餃。

酒宴漸漸變成了封賞,雖然郭威還須等到自己正式稱帝,才能賜封正式官爵,但凡是他在這場宴會中點名的,都是功臣中的功臣。每個人都不由得暗想自己應該能排到第幾位。

郭威點了一圈部下的姓名。包括外甥李重進、女婿張永德,元從都押牙鄭仁誨,知客押牙向刮,參謀左右的魏仁浦,還包括何福進、李榮等大將,唯獨將韓奕落下。眾人不禁感到驚訝。

「韓子仲,你說老夫該如何賞賜與你?。郭威放下酒杯,徑直問道。

「監國應知我,我志在邊事。與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願監國授我節錢,為國戍守邊疆,使我得償所願。」韓奕答道。

郭威搖頭道︰「男兒志在四方,子仲有此雄心壯志,老夫本應成全。子仲雖為武臣,但胸有經緯之才,亦是治世之能臣,豈能僅做一邊帥?老夫還不算昏庸,亦知治理天下,使得國泰民安,所謂文治才是重中之重,天底下並非只有征戰殺戮。子仲可留在我的身邊,與秀峰兄一道參贊軍國大事

郭威的意思已經清楚地表明了,他不會僅僅將韓奕當作一位武將使用,而是當作左膀右臂重用。帳中眾人這下都明了,雖然羨慕韓奕在郭威心中的地位,但一想到其中緣由,也就釋然。

「遵命」。韓奕伏拜。

王峻就坐在韓奕對面。從位置上看。王、韓二人居于郭威一左一右。他見韓奕主動請求到邊州為帥,以為韓奕是故意表忠心,心中暗笑韓奕虛偽,卻不知韓奕自踏入軍每,就有北上抗遼之心,只是一直未能如願以償。

韓奕沒有注意到王峻投過來的譏俏目光,事實上他應付群臣的酒官司還來不及。大帳內一直喧嘩到了深夜,酒食換了無數回,杯盤也不小心打碎了無數次。直到大半人醉到當場,晚宴這才宣布結束。

帳外的夜空,清冷如水,干冷的空氣令半醉的韓奕感覺十分愜意。只是不遠處的軍營中,還在喧鬧著,怕是不到天亮是無法消停的。

韓奕網走出郭威的帥帳,迎面健步奔來一個漢子,借著帳前的火光,韓奕認出那人是趙匡胤。

「趙匡胤,你這是去哪?。韓奕將趙匡胤叫住……拜見韓侯!」趙匡胤連忙恭敬地拜道,「小人奉命去向監國稟報一事,請監國定奪。」

「監國今夜大醉,已經躺下了,如果不是什麼大事,還是明天再來的好?。韓奕道。

趙匡胤猶豫了一下,說道︰「听聞有步軍都校揚言,說澶州馬軍扶了一個皇帝,他們步軍也要扶一個。大伙都說這人酒喝得太多,將他抬了回去,讓我報與監國知曉,」

「那步校與你熟嗎?」韓奕問道。那步校姓甚名誰,韓奕不想知道,總之出現這樣的人物,他也不覺得絲毫詫異。

「不曾有過交往。」趙匡胤老實地答道。

韓奕將自己的佩刀解下,遞到趙匡胤的面前,笑道︰「既然那人與你並無交情,又心懷叵測,你就帶上我的佩刀,將那人的腦袋取來獻給監國。」

「韓侯,」趙匡胤愣在當場。

韓奕拍了拍趙匡胤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帶著部下搖搖晃晃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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