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麟完全不知道,此刻李烈鈞已經把他視作了平生最大的競爭對手,不過,就算他得知了李烈鈞的心思,也最多不過是一笑而罷
這並非王麟瞧不起李烈鈞,老實說,在王麟眼中,李烈鈞此人,倒也算得上當世豪杰,並世人物比得上他的還真沒幾個。
不過,王麟如今一步步走來,手下的班底早已雄厚非常,足有「問鼎」之力,或許,只有北方的那一位,堪堪做他的對手。
然而,甚至北方的那一位,也並不被他當做真正的「敵手」。如今的王麟已經有足夠的「資本」和自信,無論是面對北方的那位,還是民黨中的元老,自己都有足夠的手段應對。
只是,有著來自後世意識的王麟,對于「內爭內行」並不感覺可以自豪。他還記得自己最初讀到梁任公所述李鴻章的某件軼事時的那種深深刺痛感。當時,李鴻章訪問德國會見俾斯麥時,曾夸口美國人稱自己是中國的俾斯麥,俾斯麥則有些不以為然的答稱,並無人稱自己是德國的李鴻童。後來李鴻章又談到自己的平捻之功,頗有夸示之意。然而,俾斯麥有些不屑的答稱︰「我歐人以能敵異種者為功。
自殘同種以保一姓,歐人所不貴也。」說得直白一些,就是︰鴻章兄弟啊,在我們歐洲,你得對外族人格外鐵血,把他們趕得到處跑才叫真本事,夠爺們。如果只在自己國家那塊地方上,把一國人只是不一姓的人趕得跟攆鴨子一般,那不叫好漢,那叫孬種啊!
此時,從「抱冰堂」趕回兩湖大都督府的路上,王麟放下了對江西局勢的憂慮,本來心情十分輕松,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事,臉色不知不覺就有些沉重起來。這件事情他這一個月來也曾多次思量,然而此前,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他終究無暇分心去細想。
「都督,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王麟的衛隊長白起察覺到了都督臉色的變化,趕緊趨前幾步,一臉擔心的問道。
「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王麟輕輕地擺了擺手,又強笑著說道︰「凌弱,有一件重要任務,我想交給你去辦,你恐怕得離開武漢,去北京一段日子。這件事由你去辦,我才放心。可是,你家在湖北,你父母年紀也大了,兩位老人家就你一根獨茁,此去北京不無危險,我很難決斷啊?」
白起咧嘴一笑︰「多勞都督掛心,家父家母身子還健朗得很呢。何況我輩既已投身革命,就是以身許國,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闖一闖。有什麼任務,都督盡管交代。」
王麟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說起來也怪,王麟的前兩任衛隊長,都沒有做長久,如今第三任衛隊長看來又得換人了。
照理來說,無論從個人安全還是辦事效率的角度,身邊的衛隊長都不應該輕易換人的。
可是,由于種種原因,王麟的前兩任衛隊長都沒有辦法,不能不易人。
王麟的第一任衛隊長程正瀛,字定國,湖北武昌人,原工程營士兵,本來是在諸事未定,王麟的威望、班底都還沒怎麼建立起來的時候,他特意挑選的人物。程正瀛也果然不負他的期望,兢兢業業,諸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特別是在王麟整合湖北班底的時候,他可以說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程正瀛任衛隊長,顯然是大材小用,所以,大事粗定,王麟就把他調到了衛兵營統領兼城防司令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他雖然在王麟不在的時候,私自處決了張景良和黎元洪的衛隊長方勁夫,差點鬧出了很大的風波,被王麟狠狠地罵了一頓,但是,他在王麟心目中的地位,不降反升。而他在武漢集團中的地位,也有些特殊,論職位,在他上頭的還有不少人,但是能夠支使他的卻只有王麟一人。
王麟的第二任衛隊長雲瀾,字光漢,湖南湘yin縣人,原測繪學堂學生,號稱測繪學堂的「三英」之一,跟隨王麟南下,于光復湖南的過程中頗立功勞。然而,王麟返回湖北之前,為了留個「自己人」照看著湖南,就把他留在了軍務部長黃忠浩身邊,擔任副官,其實質則相當于是湖南的軍務次長。在王麟離開湖南的日子,雲瀾逐漸在湖南官場站穩了腳跟,並按照王麟北返前密授的方略,很是做了幾件大事,如今風頭正勁。
王麟返回武昌後,挑選了白起,作為自己的第三任衛隊長。
白起此人,也是原測繪學堂學生,如今年方二十二歲,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英氣逼人。他使得一手好槍法,據軍中好事者稱,絕對可入「鼎甲」(注︰古代科舉制把榜首第一、二、三名稱為鼎甲,如一鼎之三足)之列。
不過,白起在軍中同志中間得享名號,卻主要不是因為他的槍法,而是因為他的「名「和「字」。
白起這個名字與戰國時期秦國的絕世名將臼起重名,本就要讓初聞他的名字的人有些驚訝。而白起本人也頗以他父母給他取的這個名字自豪,屢屢當眾表示將來絕不辱沒這個名字的威風。
但是他原本的「字」,就文雅多了,他原字子淵。然而他嫌這個「字」不夠霸氣,于是想了幾天,終于想了一個很滿意的「字」出來。
他說他此生除都督外,最佩服黃興黃克強,他要用特別的方式來向他仰慕的黃興致敬。
黃興姓」黃」,自己姓「白」;黃興名「興」,自己名「起」;黃興字「克強」,所以自己就要取字「凌弱」。
結果這一件事在湖北軍中傳為笑談,弄得白起白凌弱,這一名和字幾乎人人皆知,有幾天,許多人見到他都要忍不住嘴角上翹,笑出聲來。
王麟現在腦子里掠過這件事,心情也不由輕松了幾分,不過他剛才想到的那件事太過沉重,讓他此刻怎麼也舒心不起來。
只是他的這一憂慮,此刻卻不足為他人道也。
他的這一憂慮,與這些年來中華民族兩大真正的生死「頑敵」之一一一東洋日本有關。
自鴉片戰爭,中國的衰弱暴露在世人眼中之後,一向只能仰望著中國的日本,開始野心膨脹起來,尤其是日本明治維新之後,其國力逐漸增強,其國民也日漸狂妄,以為日本爭霸的出路就在于逐步蠶食中國,于是,在1894年,日本舉傾國之力,作賭「國運」之豪賭,突然向中國方面開戰。不幸中國方面雖然有李鴻章建設起來的強大海軍,但清政府實在不堪,無可救藥,當關系著兩國命運的甲午戰爭爆發時,政府最關心的,卻是慈禧即將到來的六十「大壽」。結果自然不問可知,中國一敗涂地,喪師割地,賠款達至二萬萬兩之巨。
中國的洋務運動受此打擊,數年間都一蹶不振。而日本發了戰爭橫財,從此了狂一樣,堅定了蠶食中國的野心。不過,日本野心雖大,但要想吞並中國就無異于蛇香大象了。甲午戰爭中日本從中國搶掠去的龐大的資產,還需要時間慢慢消化,是以,此後,日本對于中國的政策,表面上趨緩,而暗地里則積極鼓搗和制造著中國的分裂與混亂。
王麟還清楚地記得後世著名報人王芸生先生對日本行為的精闢論斷︰」(甲午戰爭之後),日本對華之一貫政策,為煽動內亂,破壞中國之統一。清末之排滿革命,日本實援助之,助款濟械,歷有年所。然彼非同情中國革命,其真正目的,系欲中國長久分裂,彼可坐收漁人之利。在辛亥革命時,日本一面援助孫黃,一面又幫助滿清反抗民黨,而彼于首鼠兩端之際,備取得其操縱與干涉之代價焉。……」
此時,王麟還不太清楚的是,上海黃興等革命黨人身邊,日本浪人萱野長知等人,受日本政府和黑龍會之命,早已經來到,位居顧問要職。
但是,王麟清楚地記得,另一個時空,同盟會總理孫文返國之前經過日本,曾與日本有關方面達成若干協議,成為了後世許多人眼中孫文的一個污點。更不用說,在另一個時空,不久之後,日本就會悍然宣布,中國革命只能限制在「本部」,若及于滿洲,日俄兩國將不與列強相商,立即出兵,撲滅革命。
中國人內部的紛爭,有日本深深地cha足其間,本來已經足為恥辱,而日本儼然以太上皇自居,對中國革命指手劃腳,稍有血xing,能不感覺刺痛?
民黨中人,對于此點不是全無感覺,可是許多人沒有後世的悲痛記憶,總以為這是為了推翻的滿清,短時間值得付出的代價。而且,他們對于日本有著過于一廂情願的看法,以為日本與我「同文同種」,在歐美諸列強面前,中日未嘗不可以結成相互提攜的友邦盟國。他們不知道,相比于歐美諸國,日本才是中國的生死大敵,日本才真正具有對中國的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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