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天s 還有些昏暗。江南地帶,水汽特別濃厚。行人走在路上,透過晨曦濃濃的霧靄,不過能看清前面幾米見方的地方。
江南的2月份已經到了打霜的季節,野外的青草灌木早已枯萎,除了少數幾種林木,多數樹木的葉子都早已枯黃,輕風一拂,便翩翩地起舞,投向大地的懷抱。這是一個萬物消歇的季節,利殺伐。兵者,凶器,在這樣一個季節,正好大行其道。
一大早,就從南京城開出了一大撥的部隊,渡過長江之後,經浦口登岸,分兩路分別向著蚌埠和淮安方向進發。
左路開往蚌埠方向的是揚軍徐寶山「徐老虎」的隊伍,他們的目標是離南京不遠的滁州,隊伍並不十分齊整,連軍裝也有些七零八落,五顏六s 。隊伍一邊行進著,官兵們就一邊議論紛紛,時不時地傳出一陣哄笑。
「阮三哥,這次打南京,您老發了多少財?」隊伍中一個瘦猴似的xi 軍官,正一臉諂笑的湊在自己的頂頭上司阮青山旁邊。
「屁,一個子兒都沒都說南京是六朝金粉,本指望殺進城里,發回橫財的,也讓俺老阮家從此能夠置地購房,翻身做一回土財主,誰想到這麼晦氣,好不容易打下了南京城,卻什麼也不能干,甚至連薪水都沒發下來,讓我到哪里去發財?」阮青山氣呼呼地哼道。
阮青山的官餃不大不xi ,他是販私鹽的出身,雖然胸無點墨,大字不識一個,兼且一身匪氣,眼斜嘴裂,毫無軍人模樣,但他在徐寶山混幫派起家的時候就追隨于他,因此徐寶山在揚州稱都督後,便把他委為一標標統,管著好幾百號人。不過,他還是一身江湖習氣不改,喜歡手下叫他「三哥」,不能喊他「標統」。
阮青山說著又斜了一眼那瘦猴似地xi 軍官,皮笑r u不笑地說道︰「岳xi 群,听說你xi 子倒是好手財,這次打進南京,你們幾個跟在司令身邊,竟然去藩庫溜了一圈,以你xi 子的x ng子,想必不會空手而回吧?」
「哪里?哪里?不過是托司令的福,順手撈了百來兩銀子。」岳xi 群媚笑道,一邊把手伸進貼身的內口袋,掏出了一個裹得緊緊的布兜,一層層的打開,露出了銀燦燦的一角。
岳xi 群把裹著散碎銀子的xi 布兜,舉到阮青山面前,諛笑道︰「三哥,這是xi 弟俺孝敬您老人家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阮青山盯著銀子露出的一角,兩眼發光,很有些心動,不過,隨即他就故作大度地揮了揮手︰「那怎麼成?那怎麼成?三哥怎能要你的銀子?這是你沾了司令的福氣,你就自個拿著唄。況且,司令說了,上次打南京,束手束腳,兄弟們手腳都沒施展開,這次,司令要帶著我們單獨去干一票。滁州雖沒有南京繁華,但也算得富貴之地,只要拿下了滁州,保證弟兄們個個都能發財。」
「那是,那是說起來,這次打南京真是晦氣,咱們死了幾百個兄弟,卻幾乎什麼都沒撈著。我還听說,剛進城那會,曹四哥那一標有幾位兄弟,一時手癢,忍不住重 ‘舊業’(注︰打家劫舍之謂),卻被一伙湖北佬逮住,就地槍決。入他娘的,都說湖北佬是九頭鳥,惹不得,兄弟們發點xi 財,**們湖北佬鳥事,這也要管,真是狗拿耗子,夠 蛋的」
岳xi 群說著說著,不由得做出一副「怒氣填膺、氣沖霄漢」的模樣。
阮青山點了點頭︰「我還听說,司令還跟湖北佬大鬧了一場,可是湖北佬勢大,還有林述慶那個赤佬偏幫著他們,司令也沒奈何,只好忍氣吞聲。兄弟們私下里都憤憤不平,咱們為**黨賣命,到頭來卻是這樣一個結果,真真令人心寒。」
岳xi 群xi 聲接話道︰「司令帶著xi 的們趕去藩庫的時候,遇上了好幾撥人,什麼浙軍、粵軍、滬軍、光復軍,還有那赤佬林述慶的鎮軍,都對藩庫的銀兩,眼饞著呢听說藩庫還藏有銀子200多萬兩,俺們司令手腳快,也不過搶了不到十萬兩,還差點跟人火並起來。後來,又是一伙湖北佬,拿著據說是什麼黃興黃總司令的命令,來到藩庫把守,還要大伙把私自搶去的銀子封還藩庫。嘿嘿,到了嘴里的r u哪還有吐出去的道理?還有那個什麼鳥黃總司令,他又不管我們吃,不管我們穿,憑什麼來命令咱們弟兄?這會兒,藩庫庫底恐怕都快見光了吧,誰把那鳥黃總司令當回事,誰就是他兒子養的」
對這一番話,阮青山很是贊同︰「弟兄們都好多天沒發薪水了,這次打南京之前,司令又擴招了那麼多部隊,我手下的幾百號人,槍械完整的還不到一半,沒有錢怎麼行?揚州雖然繁華,但司令說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不能刮得太狠了,只能指望著到外地發財。我們只要拿下滁州,狠狠地干一票,不但兄弟們能夠發財,咱們的部隊也能壯大起來,將來遇上湖北佬,也不用像前些日子那樣吃癟了。」
「三哥高見,xi 弟佩服」岳xi 群又拍起了馬屁,同時把還沒放回口袋的xi 布兜,重新舉起,對著阮青山奉承道︰「這是xi 弟的一點心意,三哥一定要手下。只要三哥以後稍微照顧xi 弟一把,xi 弟就感激不盡了。」
阮青山眼珠一轉,這次沒有再拒絕,他收下了抱著銀子的xi 布兜,隨手揣進內衣口袋,貼身藏起,口中同時說道︰「你xi 子機靈上道,很有前途,這樣吧,我手下三個管帶,還有一個缺,就便宜了你xi 子吧」
岳xi 群聞言大喜,連連作揖︰「謝謝三哥謝謝三哥」
類似這樣的一幕,在這支隊伍中隨處可見。
身為這支隊伍的首領,綽號「徐老虎」的徐寶山,騎著高頭大馬,在一群手下弟兄的簇擁下,正走在隊伍中間。對于隊伍中的吵鬧、喧嘩,徐寶山熟視無睹,他還很有些享受這樣的氣氛。他這支上萬人的部隊,綿延數里長,走在路上一眼望不到頭。雖然隊伍並不齊整,但人數眾多,自然就顯得頗有氣勢,鹽梟出身的徐寶山,何時品嘗過身為「大帥」的滋味,一時間不自覺的陶醉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