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德果然很不客氣用移花接木的方法轉移了話題道︰「老人家,你都這把年紀了,不好好在家里安享晚年,告這個告那個的有什麼意思呢。[我搜小說網]難道還看不透啊?」
似乎到了這個年齡的人,各個都應該坐在家里坐吃等死一樣。
老人顯然被趙天德的一句質問,說的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哼唧了半天,也沒有接趙天德的話茬,神情木訥地繼續道︰「十九年前,尉賢臣拿磚頭扎人,我看見了。」
十九年前?磚頭扎人?原小生愣了一下,又回憶起,那天在衛生院父親跟南振海之間的爭吵。從兩個人的爭吵中不難听出,兩個人之所以會產生如此大的仇恨,就是因為父親認為十九年前南振海貪污、揮霍公款,而南振海則認為父親為了報復他,曾經在他後腦勺拍了一板磚,而且差點要了他的命。
時間、事件如此的吻合,不能不引起原小生的懷疑。原小生也顧不了那麼多面子問題了,對趙天德道︰「趙站長,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說著扶著那老人就往辦公室走。
趙天德心中雖有不悅,但也不能說什麼,哼了一聲道︰「這麼多群眾上訪,息事寧人是根本原則,你最好不要再搞出什麼亂子來。」明顯是在警告原小生。
原小生笑了笑,道︰「謝謝趙站長提醒,我會注意的。」說完也不再理趙天德,扶著老人就往辦公室走。路過機關大廳,趙學東和付穎用疑惑的眼光看了原小生一眼,也沒有說什麼。
原小生馬上給南素琴打發了短信,讓南素琴馬上到辦公室。
不一會功夫,南素琴進來,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又不解地看著原小生扶著的老人,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狀況了?」又見老人渾身骯髒不堪,難免要捏鼻子。原小生也沒有理她,直接將老人扶進了辦公室坐下來,又用南素琴的水杯給老人倒了一杯水,這才問道︰「老人家,你說十九年前尉賢臣用磚頭扎人,是你親眼看見的嗎?」
南素琴雖見原小生竟然用自己的水杯給這麼一位老兒倒水,心中早將原小生罵了一百幾十遍。卻也不好發作。
老人端起杯子,往嘴上對了幾次,才喝了一口,兩眼痴呆的神情,似乎是在回憶一個非常久遠的歷史,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從一些不相關的事情上扯了起來道︰「我是從越*戰場上退伍回來的老兵,也沒有享受到國家的優待政策,我不明白我們這些人為什麼享受不到國家的優待政策。沒有享受到就沒有享受到吧,咱也能自食其力。」
老人的話好像應該是給民政辦說的,已經說溜嘴了,順嘴就開始了。
老人說了半截又停了下來,南素琴正要說兩句,卻被原小生阻止了,耐心等待了一會,老人才接著道︰「退伍回來以後,我就干起了倒賣水果的小生意。你們年齡還小,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情況。那個時候政策緊,不容許做小買賣,人家管做小買賣叫‘偷七盜八’。明著是不能干的。可是全家人總要吃飯吧。我就暗地里干,白天不敢出門,就晚上干,用自行車帶上兩簍子隻果,跑兩三天,能掙五塊錢。就是這樣,也比在生產隊爭公分強多了。那時候一個公分才二分錢,一天爭十幾個公分,也就兩毛多錢。就是怕公家的人逮住了。逮住了就全部沒收了。」
南素琴幾乎要抓狂了,這都是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啊,可是見原小生听的很認真的樣子,也只好忍了。
老人說著笑了笑,道︰「其實逮住沒收了也沒什麼,只要把自行車還給我們就行。兩簍子隻果也不值錢,幾乎是白拿的。」
原小生也感覺得老人有點祥林嫂的意思,大概是民政辦跑多了,把這些詞在腦子里都記死了,只要見了鄉政府的人就說,原小生就只好插嘴道︰「老人家,你剛才說你要舉報尉賢臣,是怎麼回事啊?你能給我說說嗎。」
老人這才好像馬上醒悟了過來一樣,道︰「你看我這記性,說的高興,差點給忘了。」又停頓了一下,這才接道︰「大概是十九年前吧,對,應該是十九年前,那年我兒子整整十歲,跟個狼崽子一樣,整天吵著要吃。沒把人愁死。」老人說著,忽然又黯然神傷了起來道︰「可惜後來出車禍死了。」
這話明顯又叉開了話題。南素琴有些無法忍耐了,不耐煩地問道︰「老人家,你能不能先給我們說說舉報尉賢臣的事情。剛才你也看見了,外面還有一大堆上訪的群眾等著我們接待呢。」
老人看了一下南素琴,哦哦哦地應了兩句,又停在那里似乎回憶了半天,這才說到了正題上道︰「那天晚上,我把販的隻果送到縣城里的一家副食店,老板很痛快,當面就把錢給了我。可是白天不敢回家,害怕大隊里的人看見了,把我抓起來批斗,就一直在縣城里磨嘰到晚上,才準備回家。就在我走到半道的時候,踫上了尉賢臣。尉賢臣手里提個裝饅頭的口袋,看上去沉沉的。我後來才知道,他那口袋里裝的不是饅頭,而是一塊磚頭。當時我和他正好打了個照面,躲是躲不過了,只好硬著頭皮和他打了個招呼。他好像神色很匆忙,我問他干什麼去,他也不說。我心里覺得奇怪,也沒太在意。關鍵是我心里也有鬼,既然他不理我,我也不願意理他。之後,他就拐進了一個小胡同里了。我繼續趕路。可沒走幾步,就听到身後啊地叫了一聲,我還以為他不小心掉進城里的下水道了。那時候城里的窨井蓋總是丟,路上到處都是黑窟窿,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我猶豫了半天,心想,好歹是一個村的,就把自行車放下回頭去找他。當我走進小胡同口的時候,卻發現地上躺一個人,尉賢臣見了我,撒腿跑了,邊跑著還威脅我說,如果我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他就把我到城里販賣隻果的事兒告訴大隊部。我就一直沒敢說。」
南素琴馬上問道︰「你記得當時在哪條路上嗎?」
老人想也沒有想道︰「記得嘛,咋能不記得,那條路我走了好多年了,叫紅旗街,去縣城里的副食商店必須走那條路,要不然就得繞遠……」
老紅旗街,也就是現在的新開東路。南素琴上高中的時候,那條街還叫紅旗街,改成新開東路,也是近些年的事情。南素琴不禁愣在那里。一切都明白了,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數一樣,十九年前的一樁案子,十九年之後,卻從一個老人的嘴里說出了真相。
看來父親的確是冤枉小生的父親了。
新年的鐘聲,在尉南鄉這塊貧瘠的黃土高原上準時敲響,掛燈籠、放鞭炮、吃年夜飯,年復一年地重復著這老三樣,似乎黃土高原上的人們對于傳統節日從來都不會感到膩歪,更別說要去創新和翻出新花樣了。
對于二十來歲的原小生,雖然對過年已經沒有什麼特別的期盼了,但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打發時間,也只好窩在家里一天一天地翻看外公送的那幾本《官場方程式》,算是為來年能更上一層樓做些準備吧。
臨放年假的時候,趙學東已經把市委黨校發到縣里,縣里又轉發到各鄉鎮的參加市干訓班的通知,讓原小生看過了。∣我∣搜小|說網除去前面的一堆例行公事的套話之後,名單的第七行赫然寫著原小生的大名,職位是趙學東臨時給封的︰鄉政府辦公室副主任。
剛剛得到通知,原小生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將這個激動人心的好消息告訴南素琴,付穎就打電話叫原小生到她辦公室去一趟。
原小生也不知道付穎叫自己有什麼事兒,就匆忙趕了過去。到了付穎的辦公室,付穎就一臉微笑問原小生︰「是不是已經得到了通知。」顯然付穎早就知道了。原小生多少有點興奮,點了點頭道︰「趙書記剛才已經給我說了。謝謝付鄉長關心。」
「高興嗎?」付穎突然問了這麼一句,對于原小生而言,這句話問的,就跟給了小孩一個糖,然後問小孩子糖甜不甜一樣。原小生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總不能跟小孩子一樣說高興吧,這也有點太離譜了,付穎能這麼問,自己可不能這麼回答,或許付穎壓根就把自己當成他的弟弟看待吧。沉默了一下,原小生估計鄉黨委在研究推薦人的時候,付穎肯定給自己說了不少好話,就點了點頭道︰「謝謝付鄉長的信任。」
付穎也沒有再客氣,笑了笑道︰「對你而言,參加干訓班只不過是萬里長征邁出的第一步,好在這一步也算是已經邁出去了,而且還有個不錯的開端。」付穎說著將一張自己手寫的名單推到原小生的面前,接著道︰「看看這個名單。」
原小生看了一下,有幾個人的名字就是剛才通知上的人名,不過付穎後面都已經做了注釋。
韓強︰組織部部長韓雲寶的兒子,現任農業局農資管理辦公室主任(應該是佔用了某個鄉鎮的名額);羅創業︰公安局局長羅佔魁的兒子,現任西王鎮企業辦主任;付家明︰財政局局長付久富的兒子,現任河水鎮綜治辦主任;黃經緯︰計生局局長黃志高的兒子,現任灣子鎮團委書記。
一看這個名單,原小生不禁駭然,原來參加此次市干訓班的除了自己一個白丁之外,全是他**所謂的「官二代」。
原小生看完後,付穎就把名單重新收回去,撕碎了扔在紙簍里道︰「按照慣例,在一般情況下,鄉鎮干部參加完市里的干訓班之後,就意味著可能要往上走一步。但是你大概也清楚,並不是所有的人培訓完之後,都能往上走一步。能不能往上走一步,關鍵看你的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所以,我想提醒你,不要以為進了干訓班,就等于入了保險庫,而是要在進了干訓班之後,付出更大的努力,時刻把握機會,做好一切準備。你明白嗎?」
原小生雖然听的似懂非懂,但也只能點了點頭道︰「謝謝付鄉長提醒,我會記住你給我說的每一句話的。」
付穎點了點頭,接著語重心長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得給你說一下。過了年之後,縣紀委和人大可能要成立一個聯合專案組,徹查尉永奎的問題。這件事情,趙書記可能還不知道,你也不必給他說了。我的意思是,你安心參加你的培訓,無論任何人問你,能推則推,實在推不開的,就實事求是地說。這里面的水很深。以你現在的實力和能力,一旦攪進去,很有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付穎說的多少讓原小生有些膽寒。不過原小生也清楚,尉永奎是柴文山的人,現在柴文山要查尉永奎的問題肯定是迫不得已,在調查過程中難免要袒護。而能讓尉永奎迫不得已的,除了縣委書記孫一民之外,在河灣縣估計就沒有人了。那麼孫一民為什麼要查尉永奎一個小小的鄉鎮人大主席呢。前段時間老百姓的上訪可能會對尉永奎產生一些負面的影響,但是後來尉永奎和尉賢臣罷手之後,趙學東也沒有繼續深究,此事不了了之,大家歡歡喜喜過大年,充其量也就是尉南鄉的內部矛盾,怎麼會驚動縣委呢。
難道是孫一民要接機對柴文山下手?可是孫一民如果要對柴文山下手,想剪除柴文山的羽翼,也不會讓柴文山自己去剪吧。那樣的話,孫一民的做法就有點太不靠譜了,孫一民在體制里混了那麼多年,不會傻到這種程度。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肯定是柴文山在某些方面得罪了孫一民,孫一民這是在敲山震虎,給柴文山上眼藥,讓柴文山安分一些,不要太過分了。其實也並不想把柴文山怎麼樣。
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河灣縣兩只名副其實的老虎在互相撕咬,雖然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凶殘,甚至有些玩耍的意思,但是如果有人靠近,難免要死在他們的利爪之下,成為替罪的羔羊。這就難怪付穎要提醒自己能躲則躲了。畢竟尉永奎因為和趙學東的恩怨,跟自己月兌不了干系。
想到這里,原小生不禁向付穎送出了感激了目光,同時目光中又夾雜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感情。
女孩子的直覺總是那麼的靈敏,是男人的數倍,甚至數十倍,原小生的目光落到付穎臉上的一剎那,付穎的臉馬上就紅了一片,情不自禁問道︰「干嘛這麼看著我?」
付穎畢竟是個女孩子,而且是個情竇怒放的女孩子,在長時間的壓抑中,情竇在她心中瘋狂地滋長,又被她使勁擠壓著,幾乎到了扭曲的程度,敏感、渴望、沖動,一旦有了引子,馬上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原小生幾乎能在她**辣的目光中看到她臊動的心髒已經失去了起碼的頻率概念,在加速收縮、膨脹。
原小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哦哦哦地應了兩聲重復,詞不達意道︰「謝謝付鄉長。」
付穎也感到自己已經失態了,就呵呵地笑了幾聲,掩飾了一下,問道︰「你謝我什麼呢?你今天是不是專程來謝我的,進門就謝個沒完,你不煩,我耳朵可都快听出老繭了。再說了,要謝我也不是這麼謝的,最起碼應該拿出一些誠意來嘛。」付穎說完,又呵呵地笑了起來。
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去市里學習,可是真正盼來的時候,又突然感覺空洞洞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是福是禍。這多少讓人感覺有些可笑。
農歷大年的正月初三這一天,本來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日子,當然也附加了外甥給舅舅拜年。原小生的母親蘭新葉沒有哥哥、弟弟,原小生當然也就不存在給舅舅拜年這麼一說了,只能說是去給外公拜你。這樣說雖然更貼近實際,可是按照傳統的習慣,還是會要把外公家叫成舅家。對于原小生這種沒有舅舅的人而言,這種叫法似乎有點自己跟自己找別扭的意思——明明沒有舅舅,卻偏偏說要去舅家,讓人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這也許就是傳統習慣留給我們的魅力吧。
一大早,蘭新葉就把過了兩天年,就已經養成睡懶覺習慣的丈夫和兒子,強行從被窩里叫了起來,又忙前忙後準備回娘家要準備的禮物。
一年到頭一身魚腥味的原振東也不得不在妻子的強烈要求下,把衣服從里到外全部換成簇新的,淺灰色的夾克衫,亮棕色條絨褲子, 光瓦亮的黑皮鞋,原振東站在鏡子前照了照,就感覺別扭的要命,怎麼看怎麼不像自己,就埋怨妻子道︰「你把我穿成這個樣子,還像個賣魚的嗎?」
蘭新葉就沒好氣道︰「誰讓你賣魚了,現在是讓你去見老丈人。」原振東不服氣道︰「見老丈人我也是賣魚的嗎。當年你爸不就看重了我是個賣魚的了嗎。」
「呸——」蘭新葉啐了一口,笑道︰「你還真把自己一個賣魚的當寶了。」又過來把丈夫身上的衣服細細整理了一遍,慢條斯理道︰「你忘了你第一次到我家的時候嚇得那熊樣了,還特種兵出身,見了我爸腿肚子顫的都快站不穩當了。」
原振東不耐煩地狡辯道︰「行了,行了,行了,你就別損我了,那幾天我正好傷風打擺子,誰怕你爸了。」
蘭新葉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就別 了,誰打著擺子還要去見老丈人。」
兩個人正斗嘴,原小生就從外面進來了,蘭新葉就急忙停了下來,轉身沒話找話地問兒子道︰「都收拾好了嗎?」眼楮卻盯著兒子身上的衣服上看了半天。
原小生穿了馬悅給自己買的那身四千八百八的西裝,人看上去整個人都精神了一大截,心里卻別扭的厲害,如果讓南素琴知道這身衣服是馬悅買的,心里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可是這麼好的一身衣服,要是不穿,就真的太可惜了。
原小生見母親看自己,以為看出了什麼破綻,就尷尬地笑了笑道︰「都收拾好了。」正欲轉身離開,卻被母親一把拽住了,問道︰「怎麼沒見你穿過這身西服呢,什麼時候買的啊?不會是別人的送的吧?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可不好。」
母親的意思明顯是以為這身西服是原小生在鄉政府收的別人的禮。這讓原小生多少放心了一些,不過馬上也找不到應對的詞語,停頓了一下,笑著埋怨道︰「媽,你都想哪兒去了。這是前段時間跟趙書記去縣城的時候,正好看見有打折出售的衣服,就隨便買了一身。」
母親也沒有深究,算是蒙蔽過去了。不過蒙蔽別人容易,蒙蔽自己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原小生穿著這身西裝,就感覺馬悅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含著怨恨在看自己一樣,想月兌下來,可又怕母親再次生疑,也只好忍著。
收拾了半早上,連早飯也沒有吃,一家人就急急忙忙往外公家趕去,盡管如此,蘭新葉還是不斷地催促爺兒倆快一點。
果然一進外公家門,外婆就開始埋怨開了,道︰「怎麼這會才來啊,是不是想等晚上了過來轉一圈了事啊。」
蘭新葉急忙給母親解釋道︰「媽,你想哪兒去了,還不是你那姑爺和外孫磨嘰啊,要是我一個人,天不亮就來了。」
外婆這才寬解了一些,早拉著原小生的手,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贊新的百元大鈔,要給壓歲錢。原小生急忙推開了,哭笑不得道︰「女乃女乃,我都多大了,還給壓歲錢啊。」
外公卻從屋里出來,虎著臉道︰「多大了?多大了就不是我孫子了?給我拿著」
看來這壓歲錢不要是不行了。原小生只好從女乃女乃手中接過那一百元,塞進自己的口袋,對外公笑了笑道︰「這樣行了吧。」
外公這才轉怒為喜道︰「嗯,這才是我的好孫子」
看來原振東對自己這個老丈人還確實有點怕,站在院子里,手里提著兩樣東西,半天才叫了一聲︰「爸——」叫完了,又站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平時總是緊繃的一張臉,也活泛了起來,卻活泛的有些過了,也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看上去別扭的像犯了彌天大罪的小孩一樣。
「嗯。」外公半天才應了一聲,接著道︰「振東啊,今年生意怎麼樣啊?」
外婆卻早從姑爺手里接過東西,埋怨道︰「大年下的,也不說點讓人愛听的,見了面就問這問那的,還讓不讓人過年了。」拉了女婿道︰「走,外面冷,就別愣著了,快進屋吧。」
一家人這才進了屋子。原小生也沒什麼事兒可做,就跑到外公的書房里,看書去了。原振東則不得不把一年的情況一五一十地給老丈人匯報一番。蘭新葉也跟母親一塊下廚做飯去了。
早飯、午飯、下午飯,每隔兩三個小時,就從廚房里傳出吃飯的聲音,好像過年的目的就是為了吃飯一樣。其實已經是吃不下去了,可哪怕是做樣子,也必須在飯桌前坐一會,目的就是為了讓外公、外婆高興。吃完中飯,還要祭神、祭祖,然後給外公外婆磕拜年頭。一家人又圍著神龕忙活了半天。外公難免要埋怨姑爺不懂規矩,又教了半天說,燒香拜佛,各有各的說法,祭神要燒一把香火,祭祖則只能燒四炷香。祭神不能放筷子,祭祖則要碗筷齊備,
原小生好奇地問︰「祭神不放筷子,神用什麼吃祭品呢?」原小生不信鬼神這一套,話就明顯帶著調侃的意思。
外公就嫌原小生多嘴,卻也解釋不了,就呵責道︰「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照做就是了,哪兒那麼多廢話。」
原小生伸了伸舌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該回家的時候了,外婆還是有些依依不舍,又說了一會話,天擦黑的時候,實在不能再留了,才起身告辭。
臨出門的時候,外公又將一本書塞到原小生的手里,笑了笑道︰「這本書,你拿去看看吧。你不要到市里參加什麼干訓班了嗎。這本書或許能幫上一些忙。」
原小生記得自己還沒有將參加干訓班的事情告訴外公,也是想著臨走的時候再告訴外公,給外公一個驚喜,到時候也已經坐實了,不怕出什麼意外,卻不料外公早已知道了,就一臉疑惑地看著外公問道︰「爺爺,我參加干訓班的事兒,您是怎麼知道的?」
外公卻笑而不答。給原小生留下了一個很大的疑惑。
回到家後,原小生就把那身西服月兌了,母親問為什麼剛穿了就月兌,原小生也只好解釋說,穿著別扭,搪塞過去了,也不再跟母親說話了,跑到自己房中,急忙將外公送的書拿出來翻開了,上面赫然寫著︰致仕雜論,半山。
原小生心中大感不解,在古代,致仕的意思就是當官的退休了,而且作者的名字也有點奇怪,叫個半山,還不如叫半山腰更讓人覺得舒服一些。自己現在才剛剛邁入仕途,難道外公就想自己退休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帶著疑惑,將書翻開了,卻發現這本書跟致仕兩個字其實壓根沒有任何關系,全說的是一些為官的鑽營謀略,倒是跟《官場方程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雖然只有薄薄的一本書,里面卻全是在官場上勾心斗角的技巧,比《官場方程式》有過之而無不及。《官場方程式》大多數情況下,還是通過故事來闡述一個方法,有時候讓人覺得晦澀難懂,而《致仕雜論》干脆就是用赤露露的語言表達,如何討好上司,如何與同僚勾心斗角,如何看穿別人的心思,如何識別別人的動機,如何拉攏朋黨,如何把握官場的升遷機會。就是文言程度更甚,比《官場方程式》要難理解的多。
原小生看了半個晚上,實在累了,合上書,又揣摩了一下這個「半山」究竟是何許人也,想了半天,就記得唐宋八大家中有一個王安石,其號好像是半山,也實在想不起別的了,姑且就認為是王安石吧。反正張居都能說是張居正,半山怎麼就不能說是王安石呢,何況王安石也當過宰相,算是個大官了。或許也有可能是有人杜撰了這麼一本書,用了這麼一個含含糊糊的名字,來糊弄後人,也不必去管,只要對自己有用就是了。
渾渾噩噩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快九點了。母親著急忙活地跟著了火一樣叫起床,原小生才極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睜開眼楮卻听到外面有人說話,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了一眼,嚇得差點背過氣。
三下五除二穿了衣服,南素琴就踩著一雙高跟鞋,噠噠噠地走了進來。原小生慌忙將床上收拾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問道︰「你怎麼來了呢?」
南素琴在原小生亂糟糟的頭發上模了一把,幫忙將被子疊了起來道︰「怎麼,不歡迎啊?」
原小生可不是省油的燈,順勢在南素琴的俏臉上啃了一嘴,戲謔道︰「送上門的肉哪兒有不吃的。」
南素琴臉上一陣緋紅,急忙將原小生推開了,往窗外看了一眼道︰「我爸媽在外面呢。」
什麼?原小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副縣長和周副局長竟然同時大駕光臨,這就難怪剛才母親那一副著急的嗓子了,卻埋怨南素琴道︰「你怎麼不早說呢?」急忙將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洗臉、刷牙。
不想南素琴一眼就看見了掛在牆上的西服,摘下來,提在手里問道︰「你怎麼不穿這身西裝呢,看上去比你身上的衣服上檔次多了。」南素琴的意思明顯是想讓原小生打扮的精神一些,也給父母留個好印象。
原小生卻實在不想再穿了,就推搪道︰「那西服是秋天買的,買的時候沒注意,就買的太小了,春秋季節穿著還行,現在里面穿了羊毛衫,穿上難看的要命。」
南素琴卻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在原小生身上比劃了一番道︰「不會吧,我看挺合適的。你穿上讓我看看。」
原小生硬推著不穿,無奈南素琴不依不饒,撒嬌使性子,只好又穿上了,雖然自己也知道異常的合身,卻也說太小了,別扭的要死,其實是心里別扭的要死。好像是在暗示自己,馬悅不會買衣服一樣,盡量將馬悅的那雙大眼楮趕出自己的腦海。
兩個人前後出了門,又拐進客廳,南副縣長正跟父親說話,而周副局長也正和母親拉著手嘮家常,一副親密無間地樣子,那天在衛生院的仇恨已經煙消雲散了。原小生進去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叔、阿姨,心卻噗通噗通地跳的厲害,再也找不到第一次見到南振海的感覺。又想起,父親見到外公的情景,心想這怕丈人原來也會遺傳。
見原小生進來,父親原振東就指示兒子道︰「小生,去尉南街上買兩瓶二鍋頭回來。」
原小生急忙道︰「年前我已經把酒買好了,就放在廚房里。」
父親卻道︰「你買的酒是招呼旁人的,和你南叔喝酒,可不能喝你那白開水一樣的酒。」說著和南振海兩個同時哈哈笑了起來。
南素琴就在一旁拽了原小生的衣袖,低聲道︰「伯父讓你買酒,你去買酒就完了,哪兒那麼多廢話。」說著拉了原小生的手就往外走。四個老人就祝福地笑一陣。母親蘭新葉,也看出了南素琴的意思,就催促兒子道︰「讓你去你就去吧。」
南振海就把車鑰匙扔給了南素琴。周芳蓮又叮囑道︰「路上開車小心點」
出了平南村,路過那個瓜棚的時候,南素琴就看了原小生一眼,似乎又想起那天在瓜棚玩野合的事情,瞟了原小生一眼,臉上就紅紅的。原小生也早從南素琴的表情中看出一些門道,一伸手摟了南素琴的一握蠻腰,就要行非禮之事。
南素琴急忙踩了剎車,停下來嗔怪道︰「看你跟個猴似得,就不能安分一點嗎。」似乎又在等待著什麼,一雙火辣辣的眼楮看著原小生。
少說也有七八天沒見面了,原小生嘿嘿笑了兩聲,就老實不客氣地將大手伸進了南素琴的衣服,用力一拉早將南素琴那柔軟的如面團一樣的身體納入懷中,嘴壓過去,不分地方地亂啃了一通,南素琴也早進入了狀態,身體扭捏著,啊啊呀呀地更撩撥的原小生難以自持,一伸手,又將南素琴身上的衣服拉下來一件。
南素琴雖然緊閉著雙目,卻能在伸手間,準確地將暖風開大了一些。車里面馬上感覺暖烘烘的,把寒冷全都擋在了窗外。如果單看那一抹暖暖的陽光,甚至會產生身處春夏交替季節的錯覺。
人生中的過程美,在這一時刻已經體現的淋灕盡致了。或許可以站在古典美學的角度上來講,南素琴那傲人的s形身材,本身就是一副迷人的圖畫,讓原小生閱之不盡。甚或又站在古典陽剛氣質的角度來講,粗獷的原小生,在南素琴那細膩的皮膚和渾圓的香臀上,更能找到古代戰士持戟鏖戰的感覺。不妨再用西方羅蒙蒂克的思維解析一下,兩個人的行為本身就是情感極限的最後表達方式。
然而那輛奧迪卻似乎承載了不堪之重,晃動中,發出一陣咯咯吱吱的聲響,讓人看了不覺有些擔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或許是剛才南素琴將空調開的太大了,又或是兩個人的動作有點過于猛烈了,幾乎要被汗液粘連在一起了,原小生才發出一聲來自肺腑呼聲,將南素琴緊緊摟在懷中,又擁吻了半天。南素琴就將原小生推開了,道︰「你爸讓你去尉南街買酒,你是不是忘了。」
原小生似乎也真的把這事給忘了。兩個人匆忙穿好了衣服,南素琴又將頭發整理了一遍,可又覺得整理的太整齊,還是會露出破綻,只好又拉下來幾縷頭發,顯得自然了一些。原小生卻不安分地又在原小生的臉上吻了一番,把剛弄好的頭發又弄亂了。南素琴就不得不重新拾掇。翻來覆去幾次,總算消停了,開了車匆忙往尉南街趕。好像趕時間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兩個人的溫存騰出更多的時間一樣。
街上的門店,大多已經關了門,轉了一拳,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也來不及跟人談價錢,要了兩瓶*牛欄山,付了錢,又匆忙往回趕。
好在天寒地凍,又是正月里,大家都躲在家里玩撲克打麻將,路上的行人很少,不一會的功夫就趕回了村里。剛到家門口,卻發現門口停著趙學東的那輛帕薩特。南素琴就看了原小生一眼。原小生也微微地笑了笑。兩個人心知肚明,也不必多說。
進了家門,原小生將二鍋頭放在廚房,南素琴說要幫忙做飯,周芳蓮就毫不客氣地「批判」女兒在家里也沒有見過這麼勤快。蘭新葉臉上的面子就更大了,笑的合不攏嘴,一直夸南素琴如何如何地懂事,真是原小生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原小生就一邊往外走,一邊打趣道︰「那我這輩子再好好修煉修煉,下輩子肯定比這輩子還能娶到更好的媳婦。」
這話給南素琴和母親說當然沒關系,周芳蓮在場就不太合適了,更何況,按照風俗,兩個人連個親也沒有定,更不能說這種話了。果然周芳蓮的臉上馬上有些慍色,原小生也自知玩笑開的失了口,只好住口。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