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影早就看到了擱在床頭的大煙桿子,她悄悄拿過來,很認真的看了看,里面似乎還沾著一些煙灰,她伸出進入,蹭了一些在指月復上,然後嗅了嗅,頓時,眉頭深鎖。
「嫂嫂,這是不是公公一直抽的煙?」她輕輕開口,生怕驚擾到眼前特別溫柔的女子。
秀清微愣,眼前氣質不凡的女子和她一起稱慕老爺為公公,那麼,應該就是她的弟妹了。
秀清點了點頭,「這是公公最離不開的大煙,最後走的那一刻,他都非要我們給他抽……」
雲影眼眸暗了暗,將煙桿子遞在慕晉霖面前,輕聲提醒他,「仲祺,這里面是鴉片!茆」
慕晉霖猩紅的眸子里蓄積著濃烈的疑惑,他目光投向秀清,沉聲問,「大嫂,家里為何有這東西?」
秀清剛在听到雲影說出鴉片兩字時,心髒就一頓猛縮,她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仲祺,這是公公一直抽的大煙,自從你去了川州後,他就特別依賴這煙,怎想到,這……這就是鴉片啊!」
慕晉霖的怒火全部寫在臉上,雲影按住他的肩膀,凝神道,「公公的去世可能與這鴉片有關,仲祺,我們先冷靜!蚊」
夜里,慕晉霖固執的坐在床邊,不肯離開,雲影便勸慰他,「仲祺,你要保重身體,公公的後事還需要你來安排,如果你這樣不吃不睡,恐怕會支撐不住啊!」
慕晉霖眼眸黯然,雲影上前,輕輕將他抱進懷里,幽幽嘆息道,「我知道你內心難受,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一個忍字,叫人多無奈,多沉痛!
「夫人!」慕晉霖掐著她的腰,很用力,那是隱忍得無法自制的痛,他聲音哽咽,差點再次落淚,「我害怕,害怕我會支撐不住!」
「我的孩子,我的父親,我竟然都來不及看他們最後一眼……」
蒼涼的嗓音從胸腔里迸發出難言的苦楚,雲影彎體,雙手捧著他冰涼的臉頰,柔軟的手指輕撫著他深鎖的眉心,低聲道,「仲祺,你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越是苦難,越要堅持,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倒下,不能忘記公公臨終前的意願,他希望你成就大事業,我們的孩子,他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一定也會希望自己有一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父親,他的父親,一定是個堅韌勇敢胸有家國的偉岸男人,這些,你都要去做,都要去實現!」
「化悲痛為力量,我相信你可以,以後慕家的事情就交給我,我在後方守護著你,守護著你的家!」
「夫人!」慕晉霖親吻著雲影的額頭,熱淚落下。
這一刻,他所堅持的信仰再也不是自己的抱負,而是她,是眼前的女人,他知,他不能負她,更不能負天下。
天亮時分,慕晉霖昏昏沉沉的雲影懷里睡去,褪去所有疲憊,安心的睡得像個孩子。
早上慕晉霖醒來時,雲影與秀清已經請來了佣人,開始張羅著慕老爺的後事。
慕晉霖站在門口,看著在慕家祠堂里忙碌的女人,她已經褪去一身華服,素面朝天的一身白衣裳,那是她已經在為他盡孝道。
他突然眼楮澀澀的有些痛,迎著初冬的第一抹陽光,他還是微微浮出一絲微笑。
「仲祺,你醒了?」雲影見慕晉霖已經來到祠堂門口了,立即擱下手里的活。
雲影發絲凌亂,臉頰紅撲撲的,眼眸里那亮亮的光卻是無比耀眼,慕晉霖寵溺的捋了捋額前的發,低聲淡淡的責備道,「怎麼都不叫醒我?」
「想讓你多睡一下,這些瑣碎的事情我和嫂嫂一起做就可以了!」
雲影笑,眉眼略彎,莊重而大方,宛若退去鉛華後的美,經歲月沉澱後的溫暖,一點一滴,如暖流滑過慕晉霖的心田。
靈堂已經搭好,慕晉霖將慕老爺去世的消息後,便有人開始登門前來吊念,只是依舊很冷清,或許,慕老爺的去世,已標志著慕府在阜城的地位也逐漸變得不那麼受重視。
喪事一直持續了七天,這七天,雲影始終陪伴慕晉霖左右,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了人情的涼薄。
北方內閣有人前來吊念,慕晉霖相陪,前來的人卻是匆匆便離去,段祺斌亦是身體不適,只派了段府管家前來,慕晉霖雖然沒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緒,但雲影還是細微的感覺到,他隱約的失落。
過了頭七,靈堂剛拆去,段府卻差人送來書信,原來是段祺斌設宴款待慕晉霖歸來。
書房內,慕晉霖有些猶豫,雲影卻安慰他,「還是去吧,這是段祺斌主動示好,對你有利!」
慕晉霖點頭,「我知道這些,只是對于這些應酬,我此時有些厭倦!」
雲影俯子,親吻著他的額頭,溫柔的安慰他,「沒事的,逢場做戲嘛,真真假假,順其自然!」
「嗯,夫人,你隨我前去!」慕晉霖起身,雲影便為他披上大衣。
「我就不去了,這幾日有些累,想休息……」雲影淡淡的笑,慕晉霖便沒有再勉強。
雲影將慕晉霖送到府外,外面飄著雪花,慕晉霖邊上車邊招手,示意雲影回去,雲影固執的快站成雪人了,一直等到慕晉霖的車消失不見,她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積雪,轉身進了慕府。
剛朝里面還沒邁幾步,就見秀清正站在廊柱那里朝外張望著,雲影微微淡笑,快步上前,「嫂嫂,怎麼一個人站在這里?」
秀清收回目光,溫柔的問,「弟妹,剛才仲祺可是去赴段府的約?」
「嗯,是的,怎麼?」雲影有些敏感,看出了秀清神色有異。
秀清皺了皺眉,突然拉住雲影的手,腳步走得飛快,「弟妹,你隨我來看一樣東西!」
「嫂嫂,是什麼?我們要去哪?」
最後,秀清將雲影拉到慕府的低下室內,偌大的地下室內,堆滿了打著木架子的箱子,秀清操,起擱在角落里的斧頭,猛地朝箱子砸去。
「嫂嫂!」雲影驚呼,將她拉住。「弟妹,我沒事,你看看,看看這里面的東西是什麼?」秀清用力扳開砸斷掉的木條,從箱子里掏出一包黑紙包著的東西。
雲影听罷,快速拆開,眼楮一觸到灰黑的煙草,她手掌猛地一抖,煙草頓時散出不少,她不是沒有見過這些東西,而是對于這麼多這樣的煙草被囤積在慕家,她心有余悸,甚至有些驚恐!
「嫂嫂,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雲影問。
秀清搖頭,她充滿期待的望著雲影,似乎在等待著雲影告訴她答案,她不像在說謊。
雲影快速將地下室的門關上,這才細聲道,「嫂嫂,這是鴉片!」
秀清嚇得臉色頓時都白了,她和雲影快速將所有箱子都全部砸開,然後看到的是,滿室的鴉片,充斥著她們的眼球。
「弟妹,這麼多鴉片,好可怕!」秀清看著鋪在地上黑壓壓的一片,嚇得舌頭都開始打結。
雲影冷靜下來,她抓著她的手,安慰道,「別害怕,我們等仲祺回來再想辦法,將這里鎖好,不能讓任何人都知道,你懂嗎?」
秀清連忙點頭,出了地下室時,雲影狐疑的望著她,秀清被她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她訕訕的笑,「弟妹,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嫂嫂,你怎麼知道這里有這麼多……是誰擱這里的?」雲影試探的問。
秀清眼神茫然,她似乎正在努力的回想著,「一年前,公公就經常拖這些箱子回家,後來,他老是喜歡呆在地下室里,再後來,仲祺走後,他就喜歡上了抽大煙,整個人精神也不好,那日听你說公公抽的是鴉片,我才想起這些東西!」
雲影眼眸掠過一絲沉重,她喃喃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情!」
段府燈光通明,當慕晉霖被帶進段府時,他人都有些暈眩,迎接他的,是一張張阿諛奉承的笑臉,還有美酒,佳人!
「慕督軍,你好了不起,居然能將林厲行給扳倒!」長相妖媚的女子舉著酒杯已經來到慕晉霖面前,媚眼如絲,慕晉霖避之不及,又被另外的女子堵在桌上,他心生苦惱,最後卻惹來眾人哄堂大笑。
慕晉霖更覺得尷尬,終于見到段祺斌出來,他便快速迎上去。
「仲祺啊,你終于來了!」段祺斌看上去精神不錯,見到慕晉霖,立即熱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公,好久不見!」慕晉霖不卑不亢的答。
只是,他身後,卻出現一張無比熟悉的臉,慕晉霖笑容斂去,整個人都呆住了。
站在段祺斌身後的女子沖他嫵媚的笑,段祺斌注意到慕晉霖吃驚的表情,立即將身體移開,哈哈大笑起來,「仲祺,這位是櫻子小姐,你上次來我段府有和她見過面的!」
川島櫻子,是她,是那個和雲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慕督軍,好久不見!」川島櫻子伸出手掌,嫵媚的笑。
慕晉霖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這個女人再像自己的女人,也不該如此張望著,他並沒有伸出手,只是微微點頭,目光很快就從川島櫻子身上收回。
川島櫻子精致的臉頰上有些微微的尷尬,盡管如此,她瞧著慕晉霖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炙熱。
落座時,川島櫻子竟然被安排在慕晉霖的旁邊,一桌的賓客,有慕晉霖曾經相識的,也有陌生的,想必大家都是為了段祺斌的面子而來,但段祺斌主要是為了宴請慕晉霖,以至于大家都對慕晉霖都有著生疏的熱絡,更多的卻是別扭的客套與奉承。
這種場合,讓慕晉霖極為不適。
尤其是身邊的川島櫻子,她的目光大膽,動作更是大膽駭人。
當著滿桌男人的面,她嬌聲道,「慕督軍,你上回還欠我一支舞,這回我要你補償我!」
慕晉霖喉間一梗,喝下去的酒差點就將自己噎著了,滿桌的男人听到川島櫻子的話,竟然都開始起哄起來——
「是啊,慕督軍,看來我們的櫻子小姐對你是仰慕已久啊!」
「可不是嗎?我才知道,櫻子小姐一直不肯接受我的愛意,原來早就對督軍大人心有所屬啊!」
「哈哈……」
最後,段祺斌插話進來,他樂呵呵的打趣道,「你們啊,有哪個能比得上慕晉霖英勇過人的?也難怪我們的櫻子小姐只愛慕慕晉霖,這都怪你們自己,太不出色,沒有絲毫的競爭力!」
「是,是,段公說得太對了,這都是我們自身能力有問題!」
「是啊是啊!要不我先對櫻子小姐自罰三杯!」
一番玩笑話,慕晉霖听得臉色微沉,一抬頭,就撞到川島櫻子越來越狂熱而毫不加掩飾的愛慕眼神,他淡淡的笑了笑,對著眾人謙卑的解釋道,「大家太抬舉我慕晉霖了,我何德何能能得到櫻子小姐的仰慕,如今我已娶夫人,這番玩笑,懇請大家少開為好!」
慕晉霖話音一落,場面便有些冷了,只因川島櫻子听罷,最先冷了臉,大家便很快就乖乖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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