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今天陽光明媚,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你有好地方嗎?」杜嬰寧竟然問彭若愚。
「好地方?好地方?有!咱們到西邊看黃河,怎麼樣?」其實,通海市有的是好地方,但一向囊中羞澀的彭若愚又怎麼可能知道呢?而市西郊黃河岸邊這個無需花錢的地方,則成了他時常光臨的絕佳去處。可是,他去的時候大都在春夏之交,黃河岸上楊柳裊裊依依,右邊是奔涌的大河,左邊則是一大片難望盡頭的花的海洋︰楊花、桃花、杏花、迎春花還有其他不知名的花,都較著勁地搔首弄姿,炫耀風情。
而現在則是冬季,萬木光禿寂然,大河雖未上凍,但寬敞無阻之地,必然風起水上,寒冷陣陣。彭若愚說出去之後,又後悔不已。
「好啊!那里非常開闊,一見就讓人心中敞亮。」沒想到杜嬰寧極其贊同。
「您去過?那里會很冷的呀!」彭若愚回頭看了看杜嬰寧的著裝。
「沒關系,穿著大衣不會冷的。再說了,實在不行,就上車啊!」杜嬰寧此刻的心情正如今天的天氣,特別的燦爛。
「好的!」杜嬰寧堅定的去意正是彭若愚求之不得。
漫長的大壩,無垠的樹林,特別是望不到盡頭的滾滾東去的大河,讓人頓有天高地闊,悠悠宇宙之感。
「快看,多漂亮,多壯觀啊!」杜嬰寧站在岸邊,指著西邊的落日發出由衷的贊嘆。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彭若愚觸景吟詩。
「呵呵呵,我感覺白居易的這詩里透著傷感,用在眼前不太恰當。再說了,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呢,沒有沉到水里啊?」杜嬰寧撲閃著蝴蝶翅般的睫毛,笑吟吟地說道。
「對對對,杜行長說得對,不太貼切,不太貼切。」彭若愚此話絲毫沒有溜須拍馬之意,而是發自肺腑。
「呵呵呵,彭主任是大才子,對詩我是門外漢。不過啊,我覺得,用‘長河落日圓’,‘山映斜陽天接水’,似乎更能表達眼前的一切。」呀!真沒想到沒想到整天與枯燥的數字、各種各樣的任務打交道的杜嬰寧,竟然如此地懂詩,竟然如此地有情調。彭若愚不禁暗暗佩服起來,心中那種征服的變得更加強烈。
「是啊,是啊,眼前的一切都擁有一種壯麗的美,‘長河落日圓’,‘山映斜陽天接水’實在是最恰當不過了!看來,我這個文秘也該下崗了。」彭若愚的確有些臉紅。不過,誠如國學大師王國維所說,一切自然之境皆是有我之境。彭若愚在自感慚愧的同時,孰不知自己的心境與杜嬰寧的心境是何等的不同!
「呵呵呵……」身穿狐狸毛領紅色貂皮大衣的杜嬰寧像一株風中的紅梅,自信而爛漫地笑著。
杜嬰寧的笑讓彭若愚想起了他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顧文玉也是這樣地笑著。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河水已經月兌去厚重的鎧甲,淙淙地唱起歡樂的歌,岸邊的垂柳,也都換了一襲綠色的旗袍,春風拂來,一副扭捏害羞的模樣。像雪似的梨花,粉紅色的桃花,金橙橙的迎春花,使勁地競相綻放。彭若愚與顧文玉與眾多的情侶一起,在花叢中追逐著嬉戲。「人面桃花相映紅」,誰也沒有崔護的傷感,飽滿綻放的只有青春的奔放和生命的熱烈。
當時沉醉在愛情里的彭若愚,萬萬不會想到春暖花開的詩意里,卻在釀著絕情的酒。
隨著顧文玉老爸從鄉長升為副縣長,她也從一家紗廠的文員調到了市中區檔案局搖身而為公務員,當然一同變遷的還有顧文玉對彭若愚的愛情。紗廠文員時,溫柔可人,小鳥依依;成了公務員後,脾氣乖張,動輒雞蛋里面挑骨頭。「山雨欲來風滿樓」,彭若愚預警到了,這是分手的前奏。果然,就如同北約以保護平民為借口瘋狂轟炸利比亞一樣,因為彭若愚無法滿足其高昂的訂婚條件,顧文玉摔門而成黃鶴,從此不再復返。
「水逐桃花去,春隨楊柳歸。楊柳何時歸,裊裊復依依。」勢利無比的顧文玉像桃花一樣逐水而去,但春天也會被她帶走嗎?
不,不,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偷偷地盯視著近在咫尺正舉目眺望的杜嬰寧,彭若愚似乎強烈地看到了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