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笙猛地想起,明日就是清笛開苞的日子,她哪里還有空暇與心情與園子里的姐妹們斗草?婉笙怔在原地,訥訥望著清笛,「姐姐,小妹失言了。」.
「沒事。」清笛笑著拉著婉笙與吟笳的手,「咱們姐妹一起長大,卻罕少有機會一同出來。明日便是端午,也不知咱們姐妹下回還要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一同出來……」
明日端午,明晚之後關于她的計劃便要啟動。誰也無法準確預測,明晚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今晚她特地邀了婉笙與吟笳一同出來。
靜簫已經先一步開了苞。明晚一過,婉笙與吟笳的計劃也將相繼啟動;都不知道四個姐妹終究誰還有機會活下來,誰又有機會將一切推向成功……更不知道,明晚之後,經歷了種種之後,她們四個還有沒有機會露出宛如今晚一般的、無邪笑容?
「只是可惜,靜簫今晚不能出來。」清笛輕輕嘆息。盡管她想要努力,可是她與靜簫之間的心結已經注定,再難解開。
「笛姐姐你別難過。」婉笙與吟笳都勸,「簫姐姐開苞當晚實在是受了太大苦楚,況那人原本指名要的人是你……」
「我明白。」清笛點頭,「二位妹妹,惟願明日你們與姐妹之間斗草玩樂,都別忘了叫著靜簫。自開苞,她便日日將自己關在院子里……」
「姐姐放心。」婉笙與吟笳齊聲答應刻.
「姐姐,你看!」
金雀湖上,參加明日錦標爭奪的龍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訓練沖刺。許多平日看不見的新鮮玩意兒,今晚也全都搬到了船上,實地排演。
大宋立國以來,國民益富,市井文化空前繁榮,所以就連流傳了千百年的端午龍舟競技,也被賦予了全新的花樣兒。
此時看見的已經不僅是龍舟競渡,舟上更加入各種雜耍表演,以期吸引更多觀者為己方加油。
彭縣的龍舟上高高搭起了秋千架,隨著龍舟奔流,架上更有紅裙的麗人蕩起秋千。龍舟奮勇向前,穿破水浪;秋千架上的麗人,裙帶飛揚,身馭流風。看得人情不自禁心予神授,不經意地便拍紅了掌心噱。
喬家莊的龍舟也不示弱,安排了小子在船頭翻筋斗。龍舟為了加速向前,整個甲板便是狹窄的,尤其船頭更是尖得宛如刀尖也似。在這般狹窄的甲板上,有人能連續翻下幾十個筋斗來,那筋斗又高又快,稍有行差踏錯便會跌入水中,被船身沖撞!實是刺激至極……
有男兒英氣的吟笳最是愛看,扯著清笛便嚷,「姐姐你看,我最愛看那翻筋斗的小子!你看他不光筋斗翻得如流星般,他腳上還擦了磷火,每個筋斗翻下來,身上便籠了一圈的火光!好俊的身法!」
隔著遙遙煙波、重重人影,清笛也望向那船頭急轉的少年,忍不住驚呼,「他好大的膽子!縱然他身法漂亮,可是他的勇氣更是了不得!」
「幾位姑娘,買一盞孔明燈放飛吧?祛病穰災,更能為故去的親人送一份心意。」有商販過來兜售。
「算了,我已在佛前供了長明燈。」婉笙篤信佛法。
「我也不要。」吟笳面上落寞下來,「我都不知自己爹娘是誰,更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總不能給活人放燈。」吟笳自小便被人販子拐了,待長出了眉眼模樣兒就被賣進青樓里來。
「那麼,我買一盞吧。」商販是位老人家,這樣晚了還在兜售,筐子里還有一大摞沒能賣出去的孔明燈,顯見維生不易。清笛將銅錢擱進商販掌心,「卻要老伯幫我放飛。」
清笛的身世在院子里諱莫如深,湉娘絕不許任何人追問起。但是以婉笙與吟笳的身份與心思,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點。清笛放燈,自然要有話對父母說,婉笙便與吟笳走向遠處去,回身說,「姐姐我們去看那邊的絲線。你放完了來尋我們。」
清笛點頭。
紅燈升空,光耀暗夜。商販放起了燈便告辭離去。水上人聲喧囂,夜游的人們都匯集到了水邊去,清笛身周的一方天地倒清靜下來。清笛仰頭望夜空中冉冉上升的紅燈,在心底默默說,「爹,娘,女兒要走了。這一去山高水長,也不知禍福吉凶。女兒今日以一盞孔明燈聊祭二老,下一回不知要多久以後。」
「爹娘若天上有知,請保佑女兒。女兒不求富貴平安,只求在那孤寂暗黑的契丹草原,能在絕望之時,仰頭能見天際明燈;那麼,無論女兒會遭遇什麼,無論心內會有多麼絕望,就都不會怕了。」
「爹,娘,二老可听見女兒的心願?」
孔明燈冉冉浮升,紅光與溫暖也仿佛一點點沁潤了清笛的心。相信,爹娘一定都在天上守護著她;縱然要孤身而去,爹娘的魂魄也一定會與她一路同行。
就在此時,夜空中突然一聲尖嘯!猛然間只見一只身量巨大的金雕,橫下里凌空撲向那盞孔明燈!
今夜燈火滿城、人聲鼎沸,山林里的鳥兒也都被驚動,不得安歇。孔明燈為紅紙糊成,升上夜空去,里頭又有火光,鳥類見著定然本能地驚懼;或者孔明燈上升的路徑上,周邊還有山壁的鳥巢,鳥巢里也許還有初生的雛鳥——因此上,成鳥定然會為了保護幼鳥而拼了命……
看那金雕宛如飛蛾撲火一般不顧一切撲向孔明燈去,清笛心中雖遺憾,卻也能理解。
相信自己的心意爹娘已經听見;那麼就算沒有這盞孔明燈繼續升上天空去,倒也不是最重要。清笛在心中默默祝禱一聲,便也轉身尋著婉笙與吟笳去。
山間似乎起了風,擾動林葉颯颯。山壁上似有身影游動,宛如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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