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好在史朗盛手疾眼快,一轉身到了張煜琪眼前,用他的身子隔開了張煜琪與窗子之間的視線。
「小史,你閃開!」張煜琪急了,一扒拉史朗盛。
可是等史朗盛的身子躲閃開,張煜琪再凝目望向明月樓上的那群人——哪里還有方才視野里一閃而過的某張容顏!
方才,就在張煜琪跟史朗盛說話的當兒,他下意識目光滑過明月樓的方向;猝不及防地,視野里晃過一張臉!
那張臉,張煜琪覺得就是清笛!
雖然隔著距離,看著不是很分明;衣著面目上似乎又有些不同——但是張煜琪就是覺得,方才站在明月樓窗邊朝這邊觀望的那個人,就是清笛陵!
人的直覺有時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甚至沒有緣由——可能只是那一剎那之間的某個神色︰一個凝眸,或者一次蹙眉?總之,那人的感覺實在是像極了清笛!
那個小娘兒,他自然不會忘記。他張煜琪從小到大還沒被哪個女人那麼當眾奚落過,更何況她不過是個青樓女子!
她不是瞧不起他麼?那他倒要讓她看看,他此時貴為當朝太子,看她還怎麼敢瞧不起她!
這個念頭在他心里積壓了多年,已是生生將他的心壓得生疼——他今生必得一紓所願,他必得親眼看見她眼中露出敬畏之色才甘心!
——可是,就這麼被史朗盛一隔的當兒,眼前那人卻全無了蹤影。
張煜琪愣了。也是,清笛此時正在契丹,她又如何會出現在霸州憐香院狺?
縱然契丹皇帝是草原人,沒中原漢家這麼多規矩,但是皇帝的女人可也不能隨便私自外出吧?——定然是他眼花了,眼花了。
「太子爺,眼前的事情緊急。趕緊處理了,也免夜長夢多。」史朗盛看張煜琪那副神情,也頗為擔心,趕緊低聲提醒張煜琪。
此時六皇子和清笛必定就在院子里,方才看張煜琪面上晃過的那一抹殘忍神色,史朗盛就明白,怕是他看見清笛了!.
「今天我也喝高了,此時方醒過酒來。」張煜琪傲慢睨著跪倒在地的于清風,「你且起來吧。于卿為國執帥印,當是勞苦功高。論輩分,于卿是我的叔伯輩,當不會與我一般見識吧?」
于清風一怔,趕緊搗頭如蒜,「太子言重,微臣豈敢!今日實是微臣死罪,豈敢起身!」
張煜琪不耐煩地轉了轉眼珠,「讓你起來,你就起來吧!」
史朗盛趕緊輕輕扯了下張煜琪的衣袖,繼而轉身走到湉娘身邊去,給湉娘解開了繩子,一抱拳,「掌院娘子,本官代太子殿下為掌院娘子松綁。掌院娘子受驚了。」
「史大人言重了,罪婦豈敢有勞大人。」湉娘急忙跪倒。
史朗盛親手攙扶,「掌院娘子的安危不光是娘子一人之事,今日更牽涉到了于大人。只是今天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恐怕于大人清譽也會有所累及。畢竟,朝廷命令官員不得入青樓。還望掌院娘子為于大人考量。」
湉娘一驚,急忙施禮,「史大人說的是。」說罷轉身朝于清風叩頭下去,「于大人,賤妾求您了……」
張煜琪千萬言語,于清風都不入耳;湉娘一聲哀戚,于清風卻只能閉上眼楮,長嘆一聲,「我累你,為我受苦了。」
湉娘扶了于清風起來,兩人再一同向張煜琪叩頭,這才告辭離去。
史朗盛傳言外頭的侍衛和內侍,「把住院門,一個人都不許放了出去!一應人員名字和身份全都登記在冊,交到我手上。」
「明言告訴他們,今日的事情若有半點泄露出去,本官定會一個一個盤查了他們;屆時,免不得吃些排頭!」
「是!」一眾侍衛得了明確的命令,自然按令行事。哪里像那昏頭了的張煜琪,雖然身為太子,卻處事全然一團昏亂!
張煜琪看著史朗盛冷靜處理諸事,微微點頭,忽地說了聲,「待會兒那名冊登記上來,交給我看。」
史朗盛心里一跳,連忙拱手,「太子爺先回東宮去吧。免得稍後再出事端。名冊登記完畢,微臣再送入東宮。」
「好。小史,這天下我最信的人是你。你辦事,我倒沒什麼不放心。」說罷轉身,徑自離去。
湉娘受了驚嚇,但是在外頭依舊冷靜命令,讓院子里的僕婦們趕緊拎了水桶和石灰來處理這天闕里里外外的血跡。定不許留下證據才是。
一應事體吩咐完畢,史朗盛這才不動聲色地轉頭,隔著窗欞望了明月樓的方向一眼,隨即抬步下樓去.
湉娘本人留在天闕樓上監督清理工作,不敢稍有疏失;便只派了兩個得力的婆子送于清風先回房間去。
于清風進了房間依舊壓不住火氣,破口大罵。
兩個婆子都不敢惹,趕緊退出了房間去。
于清風罵得口干,想要喝酒。卻遍尋不到,便揚聲向外頭,「來人啊,給我拿酒來!」
這幾年,每到焦躁之時,于清風便都是借酒澆愁。身為良臣,忠心不得報國,諍言不入君耳,也唯有這杜康,聊做解憂。
外頭簌簌腳步聲來,門樞輕轉,一個丫頭垂首端了茶盤走進來,將酒壺擱在桌上。卻並不退去。
于清風伸手去抓酒壺,也沒看那丫頭。將壺里的東西倒進口中,于清風便是大怒,回首便狠狠望向那丫頭,「這是酒麼?本官要的是酒,你端來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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