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黨員說︰「讓我看看。」他說得很干脆,很「專業」。如果換了別的場所,他說「讓我看看」就會招來非議,就會若來一場風波。但王玉珍讓他看了,她張開腿,其實她已經「小便了」。張黨員笑了,輕聲細語地說︰「那不是什麼‘小便’,是你的羊水破了。」他又接著問︰「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不是伴隨著陣痛?」王玉珍紅著臉點了點頭。「那就快了,」張黨員自言自語地說,「看來我得盡快做些準備才行。
「可我們沒有鍋哩。」張黨員無奈地說。「不,」王玉珍說,「我們有,只是有些破爛。」「只要不漏水就行。」張黨員說。王玉珍指了指屋子的角落,張黨員驚奇地發現,那可怕的長指甲不見了,那讓人不寒而栗的皺皺的皮膚不見了,代之以的是一雙縴縴玉手。張黨員的心又莫名其妙地抖動了一下,但他來不及多想,他找到那口破鍋,看了看還算勉強可以用。這時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小男人」,但「小男人」「驕傲地」扭過了它的頭,它知道張黨員想叫它干什麼。
王玉珍笑了,她溫柔地拍拍「小男人」的頭,「去吧,」她說,「你知道該干什麼。」「小男人」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來回應王玉珍,然後一溜煙不見了,一眨眼工夫又不知從哪里餃了一些干透了的柴禾,洋洋得意地丟在張黨員面前。「它真的什麼都明白嗎?」張黨員問。「是的,」王玉珍親熱地摟住「小男人」的頭,在上面吻了一下,「小男人」立即顯出很享受的神情,「它能看懂人的心哩」。
張黨員忙碌起來,他讓王玉珍躺到那張案桌上,並伸手想要扶她一把,但王玉珍堅決地拒絕了。「我能行。」她堅定地說。于是張黨員來到走廊上,他又點燃了另一根松脂,並找了個縫隙把松脂插在那里,好在外面並沒有起風,那燃燒的松脂發出輕微的「 叭」聲,還散發出迷人的香味來。他在院子里摳了幾塊磚,那些磚很有些年代,是一些高質量的青磚,青磚上還有清晰的編號,想來建造這座「鬼屋」的主人當時非富則貴,但他怎麼會把房屋建造在這深山里呢?這讓張黨員十分困惑。
但張黨員沒有時間想別的,他又听到了王玉珍的申吟,雖然王玉珍極力想掩蓋她的申吟,但那生產前的陣痛是一般人難以忍受的。「沒關系,」張黨員大聲說,「痛就叫吧,那樣會好一點哩。」但王玉珍卻說︰「我能忍受,別為我擔心。」「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張黨員心想。「而且很特別。」他又想。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用了「特別」這個詞,而他的潛意識「注意到了」,並深刻領會了「特別」這個詞背後的深意。
張黨員取下松脂在院里照了照,他奇怪白天怎麼就沒有發現院里居然有兩口井,他來到第一口井前,發現它的水很深,他一時難以取到手。他又下意識地來到第二口井前面,驚奇地看到井水居然觸手可及。真是匪夷所思,兩口井在同一個院子里,相隔不過七八米,竟然水位相差那麼多,真是怪哉。這不禁更讓這座「鬼屋」增添了幾分詭秘的色彩,張黨員望了望那堵牆,想到那流血的手,他的心又顫栗了一下。
「你看到院子里東面那口井了嗎?」王玉珍在屋里大聲說,「那口驚很容易就可以取到水,井旁邊有一竹筒,可以舀水。」「是的,」張黨員說,「我看到了。」其實他先前並沒有發現什麼竹筒,在王玉珍提醒下,他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那竹筒就在他腳邊,而他差點就把它給踩破了哩。
張黨員很快便生起火來,火真是個神氣的東西,它讓張黨員的心安定了下來。他來到屋子里,看見王玉珍優雅地躺在床上,並笑吟吟地看著他,張黨員忍不住說︰「你哪里象一個馬上就要生產的女人,不過這很好,這說明你沒有生產恐懼癥,這有利于孩子的順利出生。」王玉珍說︰「我不是不怕,但我想,怕也要生,不怕也要生,何不樂觀一點呢?」「你真讓我敬佩。」張黨員由衷地說。王玉珍不好意思起來,她的臉上因為她的不好意思而生出兩朵紅霞,使她更顯得光彩照人。「我再給你檢查一下吧。」張黨員有些「心虛」地說,因為他差點就被王玉珍的光彩照人給「俘虜」了。于是他撩起王玉珍的衣裳,拿出那個奇形怪狀的喇叭一樣的听筒,在王玉珍的肚子上專心致志地听著,當他听到那將要出生的孩子很有節奏且強有力的心跳時,他流出了咸澀的淚水。